他们走在公路上。她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一眼看到弟弟扣子上别着的红醋栗花就大叫起来。
"哎呀,我的弗莱德,不能戴那东西上教堂!"
弗莱德有所戒备地看看自己胸上那粉红的装饰品说:
"为什么?人家喜欢嘛。"
"哼,我敢说,就你自己喜欢。"
说罢她问堂哥:"你喜欢这股味吗?"
他站在她身后,傻大个儿一个,却自作聪明,这真让她受不了。
"我说不清喜欢还是不喜欢。"他说。
"拿过来,弗莱德,别让这东西到教堂里去放味儿。"她冲着小童仆似的弟弟说。
长着一张小白脸的弟弟顺从地把花递过去。她闻了闻,一声不吭地又把它递给堂哥让他作评。他好奇地闻了闻这摇晃着的花儿说:
"这味道好怪呀。"
她立即发出一阵大笑,几个人的脸色马上开朗起来,小弟走起路来也活蹦乱跳的了。
教堂的钟声响了,他们穿着礼服登上了夏天的山冈。安娜穿着褐色和白色的线条相间的绸上衣,紧裹着她的身体和双臂,裙子后面打着优雅的衣褶。安娜穿上这件衣服可真叫漂亮。而威尔o布朗温则有点骑士风度,他穿得也挺讲究。
威尔用手指夹着微颤的红醋栗走着,他们谁也没有讲话。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堤下的朵朵金凤花,田野里芫荽花开如荼,翘首骄耸在夕阳下如茵的绿草丛中时隐时现的万花之上。
他们到了教堂,弗莱德第一个走向长凳,随后是堂哥和安娜。安娜觉得自己非常引人注目,受人重视,其实是威尔这小伙子让她狐假虎威起来的。他站在一旁,让她过去找到自己的位子,然后坐在她身边。坐在他身边,她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彩色玻璃窗子的反光直向她射来,这光芒洒在黑木椅上、石头上和破旧的通道上,洒在堂哥身后的柱子上,洒在他放于膝盖的手上。她坐在闪烁的光圈里,周身被光线和阴影包围着,她的灵魂是欢快的。她坐着,忘却了自己,反倒总注意到堂哥的双手和静止不动的膝盖。某种奇特的东西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这东西百分之百的陌生,跟她过去知道的东西一点也不一样。
她好奇地感到得意洋洋,她坐在一个令人兴奋的、灿烂的幻境里。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来,好像她在欢笑。她知道,某种陌生的东西正闯进来影响自己,她是多么欣喜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前从来没有过。她没去想堂哥,可他的手一动她的心就跟着一颤。
她希望,在跟牧师轮流作答时① 堂哥的回答别太呆板,否则就会转移她那淡淡的沉醉感。他为什么要强迫别人,叫人家来注意他呢?这最倒胃口了。不过,她一直感觉不错。该唱颂诗了,他在她身边起立吟唱起来。这让她满意了。突然,就在第一个字上他的音量变大了,唱起了男高音,全教堂都听得见。她为此心惊肉跳起来。他的声音响彻全教堂哩!这声音就是号角,一遍又一遍吹奏着。她抱着她的颂歌本咯咯地笑了起来。可他还在镇静地唱着,声音忽高忽低。她忍俊不禁,大笑得浑身颤抖。她停了一阵又笑起来,直笑得流出眼泪。她惊奇,又很欣赏这歌声。颂歌还在继续,她不停地笑着,低头看着颂歌本,局促得脸绯红。她浑身笑得直颤,忙假装嗓子眼儿里卡着东西,咳嗽起来。弗莱德抬起头,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凝视着她。她马上恢复了常态。可她身边这粗犷、五音不全的声音一响,又让她忍不住狂笑起来。
她低头去祈祷,暗自对自己狠狠地责备起来,可她人跪下了,笑的余波却还没有结束。一看到他跪在祈祷垫子上的双膝,这笑的余波就又传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