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些花儿(7)

咱们小时候:属于80后的鸡零狗碎 作者:季海东


到底怎么回事呢?怀念说,你真的是诗人吗?怀念的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好像在质问我:你是一个靠诗歌把女生混上床的混蛋吗?我说,上次在公交车上,只是一个误会,我和你一样,都是好人。还是纯种的,林科补充道。怀念好像被逗乐了,用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她的皮肤白皙,露出下面的青青血管。她说,我叫怀念。我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尽管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以“怀念”取名,觉得十分有趣。我说,如果叫纪念就更好了。为什么呢?我说,如果叫纪念,咱们就是一家子。

怀念抿嘴一笑,没有立即回答,也许暗地里觉得我很贫,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怀念说,你姓什么呢?我说,我姓对。怀念说,你叫什么呢?我说,我叫对你好。怀念就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如果我叫纪念,我们就是一家子,那你应该姓纪才对。杨凯他们憋不住了,在一旁笑出声来,徐莉莉在旁边说,姓对,叫对你好,别说,丫这名字起得真绝!杨凯伸手就一巴掌,说,别整天丫丫的,跟北京女流氓似的!林科说,丫来丫去的,把身上的女孩子味儿都给丫没了。怀念又乐了,她大概从没见过我们这样贫的人,说,对你好同学,你的真名叫什么呢?我说,纪北。

我给怀念介绍了我身边的这帮哥们儿,这是神枪手杨凯,玩气枪的时候打死过徐莉莉家的草鸡,玩弹弓的时候击毙过徐莉莉家的猫,打伤过徐莉莉的屁股;这是大美人徐莉莉,也是我家邻居老徐的4个漂亮闺女之一,女中豪侠,口无遮拦,但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是闷骚客林科,有时也叫四眼田鸡林科,性情淳朴,思维缓慢,你早晨讲个笑话给他听,明天晚上他才会跑过来哈哈大笑说真有意思;最后一个是我,大名纪北,小名对你好,大名是真的,小名也是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叫这个名字了。

我的那帮朋友后来对我说,我这人太不咋地,为了赢取怀念的好感,竟然采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无情打压、贬低了自己的哥们儿。我说,不能怪我,只能怨怀念太招人喜欢。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许诺把自己的那一份卖铁所得用来集体挥霍,杨凯立刻就改了口风,一扬手掏我一拳,说,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在哪请客?!

我和怀念并肩走了一段路,就因为众兄弟急于销赃而和她告别。她没有问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只是告诉我们,农机公司里的很多东西能拿,但有些东西不能拿,能拿是因为那些东西是公家的,不能拿还是因为那些东西是公家的。怀念说,不管你们听得懂听不懂,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说,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你吗?趁怀念略微思考的时候,我马上说,很好,就这样吧,咱们下次见!

没有遇到怀念之前,我觉得偷铁是为了解决经济上的窘迫。遇到怀念之后,我觉得偷铁是为了解决精神上的饥饿。为了想方设法和怀念见面,我就不能不去农机公司,既然去了,就肯定不能空手回来。实际上,自从怀念帮我们躲过一劫之后,看门的大爷就消除了对我们的警惕。在他的意识里面,得罪了我们就等于得罪了怀念,得罪了怀念就等于得罪了怀念她爸,得罪了怀念她爸就等于得罪了这个厂,得罪了这个厂,他的饭碗就有不保的危险。所以,只要我们还没有明目张胆地把收割机轰隆隆地开出大门,其余一切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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