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平一手抚摸着一个女人裸露的脊背,一手拿着香烟,猛吸一口,缓缓吐出来,像是在吐着一肚子的无奈。
“怎么了。让你老婆吓得魂不附体了,以前没见过你这么失魂落魄地抽烟。”女人抖了抖背,从魏德平隆起的肚腩上撑起身子,依在了靠枕上。她把睡衣的带子向上提到肩膀上,收起了那早已泻光的春色,嘟起嘴来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已经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坐了半天的男人。
魏德平的心理是复杂的。刚才老婆刘心如的话虽然一如既往地视他如无物,但是却点醒了他:毛毛今天过生日,我这个做父亲的竟全然不知,错,不是不知,是忘记了。怎么能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就在六年前,他还因为产房传来的喜讯奔走相告于亲友之间——我有儿子了。可是现在,他却没廉没耻地搂着另一个女人猥琐地销魂。他的心里的那丝忏悔不是因为妻子,而是源于儿子。虽然天天都因为各种正当或不正当的理由迟迟不回家 ,但是每天早晨他却还是忍着困意送毛毛去上学。魏德平可以躲得过七八年前对刘心如海枯石烂的誓言招致的惩罚,却躲不过永远不会泯灭的父爱。
“兰兰,我得早点回去。”魏德平盯盯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没错,已经四点了,他得赶紧回去准备蛋糕。他想要糕点师现做的,所以必须腾出更多的时间。在儿子的事情上,他不想也不愿敷衍。
“就知道你会这样。魏德平,你扪心自问,天天晚上就和个贼一样,在我这里待不了多久就往家里赶。好不容易周末编个加班的瞎话,到我这里待几个小时,却又急着要走。我这儿的门是城门啊?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女人用手狠狠地推了一下魏德平,表情里明显带着一股轻蔑,“你走吧,走了就再别来找我了。”
又是一个“扪心自问”,这四个字最近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在魏德平的周围。上次有人投诉他的虚假宣传,让他扪心自问;刚才老婆来电话,让他扪心自问;现在就连当初投怀送抱的小三也让他扪心自问。做男人的难处在这一刻似乎显得尤为突出,不论是做个好男人,还是像他这样做个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的坏男人,都非常难,只是难的角度不同。
“兰兰,你这是什么话。毛毛今天过生日,我这当爸的能不早点回去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天天都可以依着你,但唯独这天不行。八月十一号,这是我儿子的生日啊!”
“呦呦呦,看把你大义凛然的,要不是你老婆催你,你还能记得起你儿子的生日?甭在我这儿装了,我早就看透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这样做广告的男人,说不定天天把我当傻子忽悠呢。你想走就走吧,反正现在咱们是相看两厌,你瞧你打完电话后这状态,回去的路怕都吓得不认识了吧。”
魏德平没理她,掐了烟,从旁边的沙发上拿了自己的外衣,慢慢地穿上。像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已经过了哄小女人开心的阶段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显得愈发的泰然自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招对眼前的这个叫做那兰的女人尤为屡试不爽,魏德平心里清楚,这个本来就很荒诞的婚外情,最终是没有结果的。既然没有结果,就更不能太在意,就像刚刚掐掉的那支烟,抽快抽慢,到头还不是一撮灰,吹吹就没了。
魏德平开着他的马六去了蛋糕店。加了钱让师傅现做了一个,他在旁边就像监工的一样,指指点点,让糕点师加了厚厚的一层巧克力,最后还亲手在蛋糕表面写了六个歪七扭八的字:毛毛生日快乐。
这也许是魏德平唯一可以在老婆面前炫耀的——这个蛋糕里竟然还有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很显然,刘心如完全不以为然,当她打开蛋糕盒子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这字写得太难看了,魏德平,你会不会找个技术好点儿的人做啊?”
魏德平已经懒得和老婆解释这些了,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所谓的“惊喜”和“意外”可言,一切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而且,最好不要打破这个规则,否则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挫败感,就像今天这个蛋糕一样,终了刘心如还不忘加一句——“巧克力放得也太多了,齁死了。”
虽然是给儿子庆生,但是这顿饭吃得很平常,淡淡的,和白开水一般。唯一有点儿佐料的,就是刘心如提到的今天那惊险的一幕。
“你不知道,车就那样飞快地往下冲,一蹦一跳的。要不是有个女孩儿拦在那里,毛毛非得被带到马路上不可。你不知道,那会儿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魏德平摸摸儿子的头,问老婆:“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
“她没跟我说,我问了,她也没告诉我。”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魏德平说道,“你不是信佛吗?天天供着,怎么这次遇到救子恩人了,倒不跟人家问清楚了。”
“得亏我信佛,要不毛毛这次能逢凶化吉?你得好好感谢我,感谢我拯救了咱们这个家!”刘心如拿筷子杵杵碗里的牛肉,叹气道,“唉,今儿做的肉太硬了,都让中午的事情给吓的,弄得我心神不宁,头痛。老魏,睡觉前你得给我揉揉,我太阳穴这儿憋得很。”
魏德平苦笑着点点头。后来他听老婆说那女孩儿长得很纯,头发到肩上,声音很甜,而且眉心有一小颗痣。魏德平总感觉老婆说的这人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等到这个话题一过,饭桌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平淡,一直到吃完饭老婆收起碗筷,一家人也没怎么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