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罗忠毅顺道到村中走访,他来到乐时鸣住处。
乐时鸣住在村中的一间瓦房里,那房离政治部住处不远,是村中较好的房屋之一,房前屋后遍植香椿树,房屋的西侧是一个竹园,苏南百姓喜竹,房屋周围常常植有青青的翠竹。
乐时鸣的卧室露出昏黄的光,那光从窗户透出,照在竹枝上,竹枝的阴影落在光溜溜的泥地上,犹似唐宋名家笔下的水墨画,风一吹,竹叶发出沙沙之声,那水墨画便飞动起来。沙沙的响声,飞动的画面,昏黄的灯光,灰黑的砖房,透射着特有的神韵,罗忠毅想如果房中能传出琴瑟之声,真可谓人间仙境了。
他叫警卫员小声点,来到窗前,探头一看,只见乐时鸣穿着衬衣,在油灯下书写着文章,并不时停笔思索。
他笑了笑,故意用大嗓门咳嗽起来,然后敲着门,高叫着乐时鸣的名字。
乐时鸣一听罗忠毅的叫声,忙起身开门,“罗司令,快进屋,快进屋。”
“乐科长,又忙些什么呀?”罗忠毅坐在乐时鸣的床上,对着桌子上的书稿发问道。
乐时鸣笑了笑,“随便写点东西。”。“好呀,你是军中的秀才,应该多动动笔,这次的《 前路 》写得非常好,你看塘马的百姓连连叫好。”
“还不成熟,我想再修改一下,到部队战士中去进行宣传。”
“好,”罗忠毅身子一抖,大腿被蚊子咬了一下,他挥手一掌,把蚊子打得稀烂,“好厉害的蚊子,你这儿蚊子真多。”他转头朝床上一看,一怔,“乐时鸣,怎么搞的,你怎么还不挂蚊帐,你想养蚊子呀?”
“蚊帐不多呀,又来了一批伤员,我这儿就将就着吧!”乐时鸣浅浅一笑。
“啊,”罗忠毅瞪大了眼,激动之情溢于脸面,“不用说旅部正科级官员,就连一般战士,我们都配蚊帐了,你这个管理科科长反倒没有了,乐时鸣呀,我要批评你了。”他一把拉过乐时鸣,发现乐时鸣身上有许多肿块,那是被蚊虫叮咬所致,“你可不能光顾别人,不顾自己呀!”话语中透出极浓重的疼惜之情。
“没什么,罗司令,原先有蚊帐,刚好来了几个伤员,一时调拨不到,我叫牟桂芳把我的拿去了,我可以将就,另外,在屋里有烟熏一熏,蚊子就少多了。”
“啊,少多了,你听听蚊虫的声音,你看看,蚊虫乱飞呀,这苏南的蚊子比闽西还多,在闽西的山中,蚊虫虽大,但并不多,这苏南气候湿润,蚊子能少吗?你明天快去买一顶。”
“是!”
“乐科长呀,你说《 前路 》还不成熟,还要修改?”
“对,罗司令,想请你提提意见。”
“你是行家呀,我可是门外汉。”
“不,罗司令,你太谦虚,我很想听听领导的意见。”乐时鸣满脸诚恳之色。
“嗯,”罗沉吟着,“总的感觉非常好,抗战时期嘛,文艺得配合抗战,结合抗战,莲莲是一个有觉悟的知识女性,她离开家庭,奔向抗日的洪流是势所必然,这样的主题正切合时下形势。抗战是全民族的大事,只要全民族觉醒了,抗战才会取得胜利。眼下抗战处在前所未有的艰难时期,汪精卫又宣传和平建国,加之苏南特有的尚文不尚武的环境,这文艺宣传在我们六师、十六旅有不同凡响的意义呀。乐时鸣,你还是火线剧社的副社长,所以文艺宣传方面,你还得多出出力。”
“是!”
“徐若冰演得很好,知识女性的那种气质表演很有分寸。”
“她上过高中,在上海做小学老师时经常参加演出。”
“好啊,这太好了,十六旅需要这方面的人才……对对对,我一看,那一招一式,便是受过良好训练。乐科长,以后希望你们这一对夫妻能创作出更多的像《 前路 》那样的好剧,丈夫写,妻子演,真是一段抗战的佳话。我看整训期间,你们再排练排练,到四十八团演出演出……我是满意的,从四十七团、四十六团的反应看,也是特别好,这样就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只要再把莲莲受到家庭阻挠的力度再加大些就行。”
“好!”
罗忠毅一边评,一边聊,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起身告辞,乐时鸣把他送到门外……“你千万不能不顾自己了,身为管理科长,工作忙,头绪多,里里外外,把你忙坏了,要注意身体,蚊帐买了后,好好挂上,记住,不要再挪作他用。”罗忠毅临别时关照着乐时鸣,乐时鸣满怀深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