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漠感到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铁质’感,不仅是开锁合锁声,门上铁链子的哗啦声,镣环儿相磨声,手铐扔在小铁窗上的啪嚓声,就连老爹的吆喝声也被染上了这种‘铁质’感。自己那本就模糊的意识与那可怜的思维在这种‘铁质’感中似乎永远无法舒缓地停留在了昏乱僵死中,只有惶恐在战栗中越发的惊醒了。同时又感到,无论给自己多少时间,自己仍是无法想好该怎样说。越是这样越是惶恐,对提审惶恐到了极点,惶恐到毫无半点儿挣扎之力,惶恐到半点儿也不想再去面对自己的官司,只把希望寄托在姐姐身上,希望姐姐在自己的官司上加大力度再加大力度,把对方“攻击”的力度减到最小,即便是那样,自己仍是毫无把握,最好是姐姐能把所有的事都在外面解决了,最好什么也不用自己说就能离开这里。白漠虽然对这样的可能性深感渺茫,但还是不能自已地抱有一丝幻想。
“白漠。”随着手铐扔在小铁窗上的啪嚓一声和老爹的一声吆喝,总感如芒在背的白漠又是浑身一震,心在猛地缩紧的同时,顿感一片空白的大脑便又僵在了昏乱中,那一声“到”字也就应不上来了。
“别怕,抽点儿血。”看守所的李大夫对走进提审室的白漠笑呵呵地说道。
白漠看了一眼那每天给牢里发药的李大夫,又看了一眼办案单位的人,那昏乱的意识便僵死得似乎连疑惑也没有了,只是本能地不愿自己的血被抽去哪怕只有一丝,于是那血便真的在这本能的抑制下躲到那僵死的意识中去了,使那大感诧异的李大夫对白漠的耳垂挤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取到了半丝血。看到李大夫盖上了瓶盖,于是那自己都难以置信竟然能在那僵死的意识中躲住的血在没有了本能的抑制后立刻涌了出来。
“捕了?”看到白漠钻进牢门,王冬来瞪着两眼问道。
“没捕。”仍未从极度昏乱中走出来的白漠低着头答道。
“没捕?”王冬来满脸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而后又问道:“哪来提的?”
“办案单位。”
“检察院来后十天不捕就放。要么是被害‘松口’了,他这案子真是太怪了。弄不好能放啊。要是能放,出去再接着干。”
“哈哈。”牢里响起了笑声。
听到说能放,蹲在卫生间矮墙台上的老刘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抬起那粗黑的面皮下满是横肉、丑陋得令人作呕的脸笑着说道。“要是能放,到育红班抱一个小姑娘再……”
白漠厌恶地看了一眼老刘,把脸转向了一边。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你姐来看你了……”王冬来故弄玄虚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戏剧性的笑。
白漠立刻读出了王冬来话里的意思,知道王冬来又是在向自己“进招”了,如果说出实情,又隐隐意识到那后面有着自己无法面对的、可怕的什么,但王冬来毕竟是他每分每秒都要面对的。白漠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费力地说道:“真是办案单位来的,来抽的血,不信你看我耳垂。”
“什么,抽血,你是强奸杀人吧?!”王冬来疑惑地瞪大眼睛惊呼道。
“没有,我没有杀人啊。”被惊得魂飞魄散的白漠立刻想到了那在山中被自己掐死的女孩,但转念间又想到不太可能,自己在那(拼死守护身子的)女孩身上没留下任何证据,山里的事好像发生在另一个空间,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那种不真实感仿佛恍若隔世。
“在看守所最怕的是什么你知道不?就是抽血,只有死刑犯才会抽血。这回你的事儿可大了,怪不得──要只是一个强奸案,凭你姐的能耐早就把你弄出去了。”王冬来瞪着惊疑未定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