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带给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人们开始更加频繁地寻找安抚心灵的去处。在过去,难以懂得的自然法则和自然灾害让无能为力的人们对某种信念产生依赖性。不过,现在几乎所有的自然现象都可以从科学的角度进行分析,人们也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有独立性。尽管如此,在21世纪的科技时代,信奉宗教的人反而在逐年增多,这一现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现在人们对宗教的信仰已经不再取决于变幻无常的自然现象,而是源自对社会生活所存在的一种恐惧心理。人们对自我价值的判定缺乏认识,对自身的社会地位没有信心,这些才是使人们信奉宗教的重要原因。科技的进步和知识的丰富并不能消除潜藏在人类内心的不安,这种不安甚至会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而呈现上升趋势;而且人们在社会交际圈中,认识的人越多,所受到的打击和挫折也会随之增多。这就是当今社会中所存在的根深蒂固的自相矛盾心理,而技术发达的科学是无法解释这一现象的。
世界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样的转变,我们并不清楚。个体与世界之间的联系也很难稳定地长期保持不变。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在哪一天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所以对“我”的存在产生根本性的不安,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不安情绪上升的话,一直以来对科学的客观逻辑与推论的基本信赖就会变得逐渐薄弱,下一个解决方式也许会偏执地走向反方向。因此,人们就会相信只有逻辑很难解释的超自然的“神”才能够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我们在爬山的时候,总会认为自己走错了路、迷失了方向,但若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看到曾经的一支攀山队伍留在山路上的一些标志,将会大大缓解我们的不安。同理,宗教对迷茫而徘徊的人们来说,会产生比路标更具有安全感的精神寄托作用。
不过,人们所能找到的精神寄托已经越来越少,比如在蹦极的时候,如果没有采取安全防范措施,即使是特级杂技演员也会感到恐惧惊慌,估计新手连在身上绑绳索的勇气都没有。牢固的绳索给纵身跃下悬崖的人以心理保障,但是,现在的杂技表演要求杂技演员在没有安全措施的前提下,展示高难度技巧,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赢得台下的喝彩。在如此尴尬的处境下,杂技演员们所能做的只有祈祷。
寻求稳定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地位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对人生和社会怀有信任态度的。即便这些人对自身或多或少抱有稍许的不满,我们也不能以偏概全地将他们认定为没有信仰的人。
没有信仰的人,基本上不会对社会怀有信任,更不会相信他人。这些人很容易陷入消极、自负的情绪中,他们难以维持稳定、通达的人际关系。但是,也有一些没有信仰的人,照旧过着正常有序的生活。假如宗教信徒们以个人的眼光肆意妄为地对他人评头论足,只会让人们产生反感。对每个人而言,自尊心往往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在受到一些传教士无端的批驳时,自尊心受损将会让传教化为徒劳,甚至激化这些人的仇视心理。
越是反复强调信仰的人,就越是缺乏自身的明确价值观以及对生活的根本性信任,而且这些人的意志往往不堪一击,极易动摇。
在工作劳累或事事不顺的时候,我们会像念咒语似的反复告诫自己:“没关系,不会有什么事的。”以此催眠自己。将要到来的风暴近在咫尺,但是人们宁可不相信这一事实,唯一可以对非预期的不安(anticipating anxiety)进行缓解的良方,便是用“我很好”这种看似乐观积极的心态聊以自慰。
即使心爱的人即将离去,人们也会努力把它想成是“不会的,我爱着他,他也同样爱着我,这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暴雨罢了,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如昔”。真正走到了分手的地步,他们也不会选择接受这一事实,反而以“只是短暂的离开,马上又会回到我的身边”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安慰自己。
这种情况下,反复强调“我相信”,并对他人强调“一定要相信”的人,他们的内心世界其实正在呐喊着“我的信仰是真的吗?”“我现在很不安,给我一点自信吧”。
宗教信徒们为了默告自己的愿望,向心中所信奉的那位神祇诉说自己的哀求,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信仰没有丝毫的怀疑,并深信自己的愿望终将实现。不过遗憾的是,神并不会实现所有的愿望。
我们生活在对未来充满未知的社会中,城市中的教会便安慰了那些对生活感到不安的人们。
据说,外国人在夜晚乘坐飞机,从城市上空着陆的过程中,韩国那片具有象征意味的 “巨大十字架群”会令这些首次抵韩的外国乘客惊恐不已。照射这座城市之夜的无数的十字架,最终是反映都市人的集体性孤独与孤立感、不安感的标志。若是对社会依旧缺乏预判,对个人信仰的坚持达到极端,反过来韩国将会走向一个没有信仰的社会。
社会的起起伏伏,导致生活于其中的渺小个体被挫折所困扰。我们想通过“信仰”渡过难关,获得心灵上的安慰。因此,当我们再遇到那些诉说着自己在“信仰”中得到洗涤的人们时,便会轻易地预测到他们所处的生活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