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拥挤的马路边,尖利刺耳的停车声戛然而止,愤懑的司机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来破口大骂:“搞什么搞啊?不要命了吗?下次再出现在老子面子,老子撞死你!”
苏络茫然地望向他,眼神空洞,就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只看得到腐朽的身体。那司机显然被她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吓到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靠,一早上就遇到个神经病,真晦气!”
神经病……苏络茫然……
就在刚刚,精神病院才来过电话,妈妈竟然在昨晚割腕自杀了,直到现在还依然在抢救中,生死未卜。而自己,却连拦一辆车赶去她身边的能力都没有,很挫败。那一刻,苏络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
大街上,她蹲下身体,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间。
阳光明媚而招摇,她却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温暖。手在抖,膝盖在抖,就连泛白的唇,也在抖。
恍惚间,似乎有一件温厚的,带着淡淡体温的外套将自己紧紧地裹住,寒凉的感觉微微退却,苏络闭上眼。她不愿意再纠结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了,只是本能地,想将这仅有的温暖牢牢抓住。
“吃一点吧,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
病房外,林莫染将刚刚买来的热粥递到了苏络面前,见她始终低垂着眼睑,静默得一句话都不说,他踟蹰了一下,弯腰蹲在了她面前,声音柔得让人心动:“刚刚医生已经说过了,伯母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现在又何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我想伯母醒过来看到你因为她茶不思饭不想,她也会难过吧。”
“林莫染,你现在很得意吧?”
苏络抬起眼眸看向他,眼神是一贯的冰冷,只是此刻那无坚不摧的漠然里却莫名地泛起了几丝涟漪,淡淡的,一晃而过。
“我没有这么想过。”他端着热粥的手一滞。
“林莫染,我讨厌你。”
苏络别开脸去,语气清冷。
“讨厌我之前,还是先把东西给吃了吧。”
他低头,舀了一口热粥,细心地放在唇边吹了吹,随即送到了她嘴旁。蒸腾的热气晕染了她的眼,而他俊雅的眼眸在这一片热气中越加朦胧深邃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此情此景,苏络突然轻笑起来,低头咬住了那个汤勺。
林莫染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正欲舀第二勺时,却骤然惊觉一滴莹白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无声落下,淹没进蒸腾的热粥中,消失得了无声息。
“络儿……。”
“今天我不叫络儿……”
苏络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突然靠上了他的肩膀,轻闭上眼睛,神情恬静,似卸下了满身的伤痕与疲倦,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惜:“今天,你也不是林莫染,好不好?”
他一怔,随即点头:“好,那我今天是谁?”
“嗯……”
苏络蹙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嘴角边扬起一抹淡笑:“你是放羊的孩子。”
“放羊的孩子?”
“是,放羊的孩子。”
林莫染张张嘴,正想接着问下去,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她气息的绵长与平稳。侧头一瞥,不禁轻笑,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小心地将她抱入怀,动作极尽温柔。苏络小声地哼了一下,却只是将小脑袋缩进了他的胸口,更加疲倦地沉沉睡去。
林莫染走进了旁边的一个空病房,将她放到在床上,细心地帮她掖好被子。睡梦中的苏络就像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体向一边弯成月牙形,柔顺的秀发顺着肩颈优美的线条微微地披散开来。而那张惯常冷漠淡然的脸此刻卸下了一切防备与冰冷,竟是那般的柔弱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