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傲璇瞠目结舌。她想起龙潇湘曾说的,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她终于彻底领悟。且不论这考虑是否周全有理,但是人之将死,她临终的嘱托,她决定遵守。就当是为了将残酷的真相掩埋以保护自己喜欢的男子吧。天真一次,愚蠢一次,又何妨。
呵。慕怜寻。
你大概不会懂得。龙潇湘是为了你的父亲。而我,是为了你。
龙潇湘的手一松,所有的力气卸去,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含着愁,很多的愁,将她痛苦的面容凝固。
这时,门外冲进来一道身影。
慕怜寻来了。
他看到的是惨死的龙潇湘。房间里没有别的人。尹傲璇满身是血。他癫狂一般扑上前,跪在龙潇湘的尸体旁边,颤抖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傲璇张了张口,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沉默下去。
慕怜寻大吼起来:“你说话啊?潇湘……潇湘她为何会死?”
尹傲璇缓缓地站起身,眸子黯淡无光。她说:“我无话可说。”话音刚落,慕怜寻的剑立刻指上她的咽喉。烧红的眼睛,凶猛的瞳孔。
“你若不说,我便会以为,是你杀了她。”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凶手是谁?你来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树欲静而风不止。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男子如发狂的小兽,咆哮着说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便杀了你。
而女子,面无血色,笑容苍白。她说,随便你。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她遵守了对朋友的承诺。
有生之年,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
信念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或许在旁的人看来无伤大雅,或不可理解,但在自己看来,却比希望还重,比性命还重。
霎时间,慕怜寻大吼一声,举臂向前——他的剑扎入尹傲璇的左肩。女子没有躲避,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锁骨仿佛也要被挑断了。疼痛蔓延至全身。连双腿也在发颤。可那都比不过她的心——
心痛。
她凄然一笑,说道:“原来,我的武功真不如你。我能活到今日,都是你手下留情。”
【 异事 】
慕怜寻没有杀尹傲璇。他知道,他不能因为尹傲璇在死亡的现场就盲目地将她判定为凶手。他恼怒的只是她分明看见了什么,但偏要隐瞒。
雨势渐猛。
他挥手呵斥道:“你走!滚出去——”潮水一般的路。瓢泼的丛林。女子步履蹒跚。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化了脓,即便愈合,也会留下难看的疤。
她想,那是她情与义的代价。
一生难以抹杀。
而关于龙潇湘和父亲的私情,慕怜寻其实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压抑着,埋藏着,默默地承受。
一如尹傲璇对待他。
他们彼此不知,彼此是何其相似。为了深爱的人,他们隐忍,缄默,身体里都装载着外人无法分享无法排解的苦。
那日,慕轩赤跃窗而走,他心知那一抹惊鸿般的影子正是红月离。万般的滋味顿时包裹了他。他已三十年不曾与她面对面。
而鸳鸯连环解的说法,是慕轩赤对龙潇湘撒的谎。那本是他和红月离无意中得到的。无关慕红两家的祖先。那时,他们还是恩爱的情侣。十八九岁的年纪。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了私心,企图将秘籍独占,遂翻了脸。抢夺中他们都伤了对方,将秘籍撕开,一人得内功心法的部分,一人则攥着秘籍下半部的武功招式。这件事情江湖中人知道的并不多。后来红月离自创镜花水域教派,并未闯下太响亮的名堂,也就淹没在了这个武林群雄并起的年代。可是,跟慕轩赤乃至整个画意城的恩怨,倒也多年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