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沧海笑(6)

十二濯香令 作者:语笑嫣然


为何这世间的另一个自己,能得到那么多的温暖和运气?

却不给我一次奢侈的权利——

沈沧海,这名字真好。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时空 · 交织 』

紧接着,便是严酷的刑法。威逼。利诱。在谷若衾身上落下满满的伤。她被折磨得面容苍白。双眼无神。可始终咬紧了牙,不肯说出寿木神珠究竟藏在哪里。

芙蕖按捺不住,便狠狠地骂谷若衾:“你这样会连累沧海的,你怎可以这样顽固?”

谷若衾却置若罔闻。

就连沈沧海亦忍不住奚落她:“谷姑娘,没想到你的任务竟然比你的性命还重要。”谷若衾也不反驳,生平从未如此缄默。

中秋前夕,当悬池教主决定要亲自严刑拷问她,她便知,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她的捣衣针,例不虚发,再配合她灵巧的轻功,敏捷的心思,往往能出其不意,扭转乾坤。银狐这雅号,对她来讲,是再贴切不过。

便在那一天,他们成功地逃出了悬池教。也带走了芙蕖。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偎在沈沧海的怀里,沈沧海轻抚着她,安慰道:“别伤心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你随着我走,不用回悬池教,不用受他们摆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那一幕温馨缠绵,谷若衾低着头,躲进树的阴影里。她知道,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事实,诠释出爱与不爱的云泥。她的欺骗,只换来沈沧海的责怨与敌对;而芙蕖的背叛,扩大的,却是她的软弱与楚楚可怜,他反而因此更加爱护她。

半晌,沈沧海摘下马背上的羊皮水袋,说道:“谷姑娘,我们既已脱险,不妨就此分道扬镳吧。”冷冷的话语,教谷若衾心头一颤,她却故做轻松,笑道:“你就这样放我走,是不是太过大方?”

沈沧海会了意,揶揄道:“悬池教的严刑都无法逼你说出寿木神珠藏在哪里,难道我与你再战几百个回合,或者将你杀了,你就能告诉我了吗?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芙儿纵然目不能视,我也会好好照顾她,寿木神珠我们不要也罢。”

这些话,声声刺耳,谷若衾却只假作听了耳旁风,施施然地跃上马背,扬了扬眉,道:“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若是还想取回寿木神珠,随我来就是。”

说罢,勒动了缰绳,马儿便放开四蹄欢快地跑起来。

一路疾驰。

寿木神珠仍在白鹤谷。在隐秘的悬崖石壁缝隙里。谷若衾在石壁前站定,身后传来沈沧海的脚步。他到底还是跟来了。

谷若衾取出神珠,双手奉上,某个瞬间她看见男子的眼眸有一闪而过的潮湿。他的神情极为尴尬,仿佛是在后悔自己之前对她的种种态度。他说,谢谢你。

这就是他能够给她的所有。

关怀。感激。愧疚。

也是她能够给他的所有。

放手。成全。远走。

他们尴尬地道了别。却谁也不说再见。因为他们的再见太缥缈。他们是不能再见了。正待转身,沈沧海却又突然拉住谷若衾的手,很近,很近地在她的耳畔,轻声道:“答应我,下一次别让自己太冒险,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会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原来,他懂。懂得谷若衾忍受折磨和屈辱,守护着神珠,不是为了她所执行的任务。而是为他。为了他和芙蕖。

谷若衾早已决定将神珠让出。

如同爱人与爱情,得失都在命中注定。

不可强留。不可强求。

谷若衾回到了扬州。在属于她的这个时空里,从此,再没有沈沧海。数天过后,她的行动开始迟缓,目色浑浊。众人皆为她担忧。她却仍然活泼健谈,还时常到湖边练功。

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悬池教的人用了许多的方法逼问她,包括,用毒粉熏她的眼睛。他们说,不出半月她就会变得和芙蕖一样,只能够生活在黑暗里。

她没有告诉沈沧海。

她不愿他为难。

她做出一生中最勇敢最倔强的决定,或许,也是她盼望得到的,为所爱之人,勇敢一次,奢侈一次。

天色越来越暗了。闪电伴着雷鸣。谷若衾站在湖边,风掀起她粉色的衣襟。远远的有船只靠过来,船上摇橹的人昂首挺胸,一身黑衣,就像一盏没有火苗的烛台。他大声地喊道:“岸边那位姑娘,您是要渡江吗?”

谷若衾忽然觉得那声音太熟悉了,好像连容貌身段也似曾相识。她便想起沈沧海手里摊着鹅卵石的样子,想起他曾说,倘若在这里有这样一块石头,那么,在我所属的那个地方,也必然有同样一块石头。可是,这两块石头能够因此而等同吗?

谷若衾微微地笑了,很礼貌地拒绝了船家的邀请。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清楚船家的模样,她张大了眼睛,仿佛有黑色的雾气自水面升起。

模糊了。

黑暗了。

天地闭合。一切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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