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蜚短流长的青春呦

娃娃亲拯救世界 作者:关漓


如果按照之前岁月恩怨交织的路线一直走下去,我和明明应该会顺理成章遵循大人的意愿和自然规律,到适婚年龄领证结婚。无奈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让人措手不及,最终导致两个娃娃亲的典范分道扬镳。

上初中后,我们居然又被分到同一班。这是什么样的人品!学校盛传莹莹跟明明的娃娃亲事件,同学们在我们面前提到对方都是用 “你们家那口子”来代替。

初中时,男女关系问题变得复杂敏感,大家都是一面尽量回避装清高,一面在心里祈祷王子和公主的降临。对于我和明明这两个不劳而获的家伙,我想同学们肯定是又忌妒又鄙视。我们的娃娃亲事件成了班上最大的娱乐八卦,连老师也来掺和掺和,有一次要开家长会,班主任一本正经地说:“张明明陈莹莹你们两家家长来一个就行了!”

全班哗然。不负责任的老师!从此同学们对此事的八卦就更肆无忌惮。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明表哥莹表妹是同吃同住同床睡长大的哦。

横眉冷对并不能让大家了解我们的态度,我们只好恶言相向,私下讲对方坏话。以此证明:“我们从来没有彼此喜欢过。我们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

就算我们低调做人,也还是挡不住漫天的流言蜚语,难道要我以死来表示清白――我跟明明是有名没分的!

因为娃娃亲,我错过了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那个最好的少年,而是整日纠结在和放大版福娃张明明的绯闻里。真是痛不欲生。

当然,明明也是一样。

我们很快把这种青春期的愤怒转移到无涯学海。我们在斗争中懂得了低调是最好的武器,用成绩来说话是最有力的反驳。

我从一个偶像派小孩华丽转身,转型为一个实力派女生,整天顶着个苍耳后遗症的青年运动头,傲视八卦。

当时我和明明都还算争气,小测验也好,期中期末也好,一般情况下差不多都能进前三。其实乡下学校跟城里学校不太一样,必须时刻保持高位才能有到县里上重点高中的可能,一个班能考一个就已经是老菩萨保佑了。

偏偏那时我每次都比明明高个几分。我不知怎么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一个男生,小气成那个样子。不齿!

初二那年,我妈顶风作案,给我生了个小弟弟!我能理解他们要个男娃的心理,但是,比我小13岁的弟弟,不能打不能骂,到哪一年才能跟我有共同语言?真是疯掉了!

小弟弟就小弟弟吧,偏偏还是个夜哭郎,没一晚上让人安生。我问我妈:“我小时候也这么闹?”

我妈一下子沉浸到回忆里:“你比他哭得厉害啊。倒是明明很乖哦。”

我私下翻个白眼,又看看小弟,恶狠狠地说:“再哭再哭我叫妈妈扔了你!”

初三,家里人跟我商量:“你看,添了个小弟,家里生活肯定不如从前了,要不就别考那啥高中了,上个师范中专,不要学费,以后能分配个工作就行了……”

我当然是死活不同意,上中专意味着三年读完就要工作,再也不会有拼死拼活的三年高中,也不会有风花雪月的大学生涯。意味着我将来的路只有唯一一条,且无比狭窄。真是又愤恨又纠结,但是看着我妈每天家里家外忙活,又要带小弟。想想以后弟弟上学又是一大笔开销,唉唉唉,长叹三声。我就伟大地妥协了。

我妈向明明妈汇报了这个计划,明明妈又向明明透露,有一天放学回家,明明在路上喊我,我装没听到继续往家走,明明也闷头闷脑跟着我,走过他们家的栅栏,再经过几个水塘,都快到我家了,明明才莫名其妙说一句:“以后我不跟你闹了。咱们都好好学习吧。”说完掉头走远……

会考过后,我们班差不多刷掉一半同学,剩下的全部坐到前面,教室后面的桌椅都被撤掉,放上几张上下铺的床。因为晚上规定都要上晚自习,家远的回不去就自己带被子住在班上。

每天晚上,我们在自己的桌子上点起蜡烛,熏得鼻孔里都黑黑的,有时看书累了抬头看看周围的同学,在他们当中找到明明,突然就感觉到心安。那时,我才15岁。还没来得及情窦初开呢。

我们就这样带着上一辈的期望,泥里水里,打着闹着,皮开肉绽长大了……

考完了,我圆满完成任务。

明明也是不负众望,成了我们班唯一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人。

快开学,我妈跟明明妈一起约着到城里给我们买东西,死活拖上我们,并且旧话重提,说到娃娃亲的事情。大意就是都在外面上学,跟异性同学交往要保持尺度什么的……她们表达得很直白,完全不顾我们还未成年!

我们一路黑着脸,谁也不理谁,明同学还很不绅士地把路上的灰踢得满天飞。什么人呐,谁稀罕你那破高中!

我要到省会上学。

明明才只是到县城!

我这样安慰自己,一脸鄙视的神情。

自从我到省会上学以后,跟明明就几乎没有了联系。其实并不是因为女孩子长大了,内心矜持。再说我和明明之间,也没啥好矜持。而是懂事了,知道我们之间将会有的差距。这种农村女孩子的懂事,成了我和明明之间的沟壑。

当我为着家族利益努力学习的时候,明同学也度过了他的高中生涯,考取了一座令人咋舌的大学。要知道,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能出一个大学生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何况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长久失落。表面上还要表现出很替明明高兴的样子。明明家摆了好几桌酒,请明明高中老师,还有村子里的人吃饭。我爸妈很深明大义,没有死活拉我去,叫我在家带弟弟。

我背着弟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心不在焉,脑子里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我想不到那么长远,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唯一知道的是:我最好的分配结果是去一个郊区小学当老师,而明明要去首都念大学。他有无数未知的绚丽未来。

弟弟一点也不闹,安静地趴在我背上,我也不嫌弃他的手脏兮兮的,也不嫌弃他小小的脸上的汗水都蹭在我衣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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