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此时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赶上前去。张万泰已将劫夺到手的两个包袱,交给欧阳后成道:'我何至做强盗行劫,只因他兄弟向我打听胡舜华,我知道胡舜华是了因的徒弟。了因在日,曾欺负我徒弟庞福基,帮着张炳武、萧挺玉一干人,夺过山龙。我原想去五华山找了因说话,后来听得了因死了,此恨怀在胸中,多年不曾出得。他兄弟既是胡舜华的胞兄,我劫了他的东西,也可因此出一点儿胸中恶气。于今既是黄叶道人出头干预,我暂时只得饶了他们。将来大家自有算总账的时候。'说完,掉臂不顾的去了。
"欧阳后成便将包袱还了我兄弟,说道:'这厮是江湖上有名的四海龙王杨赞廷。论本领,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因遇了我夫妻的雌雄剑,才占了他的上风。不过今夜的事情虽了,日后的纠葛更多。黄叶祖师命我夫妻来告你知道,你胞妹胡舜华,现在万载县境内住着。你兄弟可就此动身去湖南。但是此去湖南,水、旱两路都不好走。加以与杨赞廷结下了这番嫌隙,沿途更免不了有与你为难的人。凑巧吕宣良祖师,前日曾来玄妙观说:作成了两对好姻缘。一对已成了亲,一对还须到湖南后,才得成就。于今正包雇了一艘民船,从湖北动身往湖南去了。黄叶祖师用慧眼一看,说:机缘甚是巧妙。你兄弟要沿途能庇护的人,固是非追上那艘民船,恳求顺便载到长沙不可,就是想兄妹重逢,线索也只在那船上的三人身上。'"我兄弟欣然问明了船上是何等的三人,即拜谢了欧阳后成夫妇,动身追赶前来。一路探看了多少民船,都是些平常客商,一望就可知道不是能庇护我兄弟的人物,连问也无须过问。直到追着了这船,看见公子探身舱外,风神潇洒,气宇温文,才料定是不错的了。及至向公子恳求,至于下拜,尚不蒙公子首肯。看公子神气之间,似乎有些疑虑我兄弟别有用意。我暗想:若是本领能庇护我兄弟的人,岂有眼力如此不济的?因此我又以为还不是这船。正在踌躇,公子却已首肯了。探看舱中,原来是小姐格外施恩,特地要公子命我兄弟上船的。于今既承小姐的恩典,许我兄弟上船,这一路平安达到长沙,是无须我兄弟过虑的了。不过据欧阳后成述黄叶祖师的谕旨:胞妹胡舜华,现在万载县境内。我欲兄妹团圆,应该直到万载县去才是。为甚么又令我兄弟,附搭小姐这船去长沙呢?小姐的本领高深,不知可否将此中缘故,指教我兄弟?舍妹432舜华的居处,小姐想必也是知道的。"钱素玉听了这一大段情由,才知道胡成雄兄弟求搭这船的原因,虽是由黄叶祖师差人指点,然也是由吕宣良祖师存心到玄妙观露出话头的。当下即教杨继新收了包袱说道:"此中缘故,此时毋须根究。黄叶祖师指示的,自有道理。且等到了长沙,自然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令妹胡舜华,我只闻名,是和朱恶紫一同学道的。前几年听说也在江湖上游历了一番,干了些行侠仗义的勾当。只是有一次曾被红云祖师的徒弟,将他二人监禁了些时,亏得智远禅师有信保了去。
"欧阳后成的名字,仿佛曾听得说,也是红云祖师的徒弟,却不知道何以又到了昆仑派黄叶老祖的门下。他若还在红云祖师那边,便绝不至与杨赞廷动手。总之,究竟是如何的原因,非到可以知道的时候,推测也是无用。两位今夜睡在船头上,无论水中岸上,有如何的响动,不可鲁莽起来动手。来的若是寻常无能之辈,固用不着两位动手。如真有能为的来了,两位动手也没用处,徒然白饶了两条性命。果是来劫银钱珠宝的强盗,我知道两位的手段,足可对付。无奈这里面夹着昆仑、崆峒两派的宿嫌积怨,不可视为等闲。"胡成雄兄弟诺诺连声,自退到船头睡下。杨继新至此,才相信钱素玉有先见之明。读书人毕竟胆量小些,知道这夜必不得安静,心中实不免有些虚怯怯的。却又不愿意独自示弱,躲在舱底板下面,只好以被蒙头而卧。钱素玉和蒋琼姑对坐舱中,高烧两枝大银蜡,在烛光之下围棋。船舱四面的板门都已取下,江面风吹波响,浪激砂鸣,一一听得清晰。约莫二更过后,猛听得靠左边停泊的一艘很大的船上,有人厉声喝了一句道:"来得好!已静候你多时了。"此语才毕,就听得扑通一声,好像哎呀不曾叫出,便被打下河去了。钱素玉、蒋琼姑原准备有强人到自己船上来的,真个有强人杀到,是意料中之事,并不至于吃惊,今听得强人向邻船上杀去,而听邻船上厉声喝骂的口气,竟也似准备有强人杀来,早已为之防范的。被打下水去的,不用看已可知道是强人无疑了,倒不由得都吃了一惊。一人一口气,将两枝大蜡烛吹灭。从取板门之处,朝左边邻船上一看。
只见月光之下,照见一个道士装束的人,披发仗剑立在船头,好像正在念咒作法的模样。随听得岸上远远的有人大声呼道:"焦大哥快来呀,彭四哥被妖道一剑劈下水去了呢。"即又听得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回喝道:"大惊小怪些甚么!"说声未了,紧接着一道金光,裂帛也似的一声响,从数十丈以外直向道士射来。只是那金光绕着道士的身体打了一个盘旋,又是一声响,射了回去。道士举手中剑向空一指,口喝一声敕,陡然狂风大作,眼见一阵旋风着地,卷起岸上的小砂大石,落冰降雹一般的一齐朝金光发射之处打去。惊喊叫痛以及争先奔避的声音,同时并起。而在这纷乱的当儿,忽听一声霹雳,破空而来,好几道金光夭矫,如长虹东驰西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