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的心还是太柔软(5)

乱世迷迭兰 作者:橘文泠


这个昔日的梁上君子,怎么会住在司令府。

小纪摇了摇头:“我昨个儿才发现这人原来和司令府有牵扯,没来得及打听。”

知兰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目送着叶怀言进去,禁不住伸手扶着墙。纵然这些天里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可是再见这个人,却还是感到胸口隐隐的一阵又一阵闷痛。

其实……一直都很思念他。

曾经听人说,时间如同逝水,会带走一切,冲淡一切。可是三年过去了,她依然那样思念着这个人,即便此刻他就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

这三年并不好过,为一枝春做事,她经历了不少风险,甚至有几次还几乎置于死地,每当度过那样的险境后,总有一段日子她会在夜晚自噩梦中惊醒,然后在黑暗中,放任自己——

思念他。

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不能克制,因为除了母亲,他是唯一那个让她感觉似乎抓住了幸福的人。

然而此刻看来,那样的自己多么软弱可笑。

一味地抓着以前的记忆不放。

而三年已过,事实是,早已人事全非。

现在他看上去似乎过得很好……知兰不由得想——如果可以的话,此刻她真想冲进去,问他可曾思念过自己?可曾找过自己?可曾……

可是叶怀言看来那样的悠然,不像心中有事的样子。

或许,他已经把她忘了吧?那个倔强的黄毛丫头,仇人的女儿。

或许……

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她。冬夜来得早,叶怀言看着窗外苍茫夜色,上方是青黑色的天空,下方是白雪,看上去仿佛天与地倒了个个儿。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掏出西装内袋里的怀表看了看指针,眉头又微皱起来。

此刻他身处的这家俄式餐馆在哈尔滨城东北角的僻静处,虽然离司令府有点距离并且今夜又是雪夜,但难保不会被熟识的人看到。

他看了看四周——所幸现在客人很少,并且没有看来很可疑的人。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但相约的对方却没有出现的迹象,这点让他觉得有些恼火。

至多再等十分钟——就在他这么决定的时候,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那个应该是侍应生。

后面的,听脚步是个女子,脚上该是蹬着高跟鞋。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没想到“一枝春”里来的人也好装模作样。

侍应先到,为那个女子拉开了他对面的那张椅子,“小姐,这边请。”

然后侍应退下了,来人坐在了叶怀言的对面。

“夏先生,你好。”知兰依据他向老四做委托时用的化名向他打招呼,随后又微微笑着问:“还是,你仍希望我称你叶大哥?”

她没有错失叶怀言眼中掠过的那抹惊诧,可除了惊诧她再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是你……”他看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就是一枝春派来的人?”

“是。”她点了点头。

叶怀言微微眯起了眼,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他的目光游移,几乎是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最后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看起来不一样了,知兰。”

“你也变了很多。”她看他西装革履,口气里明显有着些嘲讽的意思。

他笑了笑。

“你们一枝春的规矩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吧?”他显然没有与她抬杠的兴致,也无意叙旧,于是话题调转方向,“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她无法避免地感到胸口一窒,可是口头并不示弱:“当然,叶先生出了大价钱,知兰任凭差遣,必定守口如瓶。”

“好。”叶怀言笑了,身子向后一靠打了个脆指,一旁的侍应跑过来递上菜单,他点过菜后笑着对知兰说:“他乡遇故知,这顿我请。”

“承蒙招待。”她也笑,然后托词要去一下洗手间,随即起身匆匆离座。

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叶怀言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敛起,他沉默着思忖了片刻,目光落在她刚才拿着饮过水的水杯上,伸过手,指尖碰触在水晶玻璃的表面,明明应该是冰冷的触感,他却觉得似乎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缩回手,又在心底嘲笑自己这一举动的愚蠢和患得患失。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这在寒夜里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会像过去三年中每一次出现时那样,再一次毫无预兆地消失无踪,只留给他深深的懊悔与不安。等知兰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

菜已经上齐了,用小牛排烤成七分熟,淋上加了黑胡椒的酱汁闻起来喷香,红酒的色泽十分鲜艳,轻轻一晃,水晶玻璃杯上便镀了一层浅红——显然是十分醇厚的酒。

知兰轻声哼笑:“叶先生果然不一样了。”

她不能再称他叶大哥,却也没必要用那个欺骗外人的假名,因此叫他叶先生,礼貌而生疏。

“世事难料,”叶怀言看出她的嘲讽之意但没有生气,只是抿了一口酒然后说:“你看知兰,我们两个都变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接下来的进餐时间有些沉默,知兰觉得局促尴尬,最终忍不住先开口:“你托付老四的要求我都看了,你说是因为要做大案子所以要找帮手。我听说你现在住在司令府,这次莫非是看中了府里的什么东西?”

四周的座位上都没有人,侍应也依照规矩离得很远,可她还是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和他说话。

叶怀言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刀叉。

知兰抬眼看着他,为他过度的反应有些不解。

“别瞎猜,该让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他的口气有些烦躁,知兰听了一挑眉。

虽然依照约定她作为助手来此一切听他差遣,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惟命是从。

更不用说他以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

“还有,”叶怀言皱着眉头继续:“记得我现在的名字是夏立言,还有……在人前,不能和我太亲近。”

“为什么?”

“我有未婚妻了,”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是防区司令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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