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家,我没法待在卸货的马车里听震耳欲聋的喧闹声。我逃向河边,摘掉帽子,脱掉裙子和外衫,把自己扔进水里,引起水中蝌蚪和乌龟的一阵骚动。真好!那个女馆员毁了我的日子,我要毁掉其他什么人的―或者什么东西―的日子。我把头潜入水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大声的尖叫,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浮上去呼吸空气,再下去尖叫。一次又一次,彻底地发泄。冰凉的河水慢慢地抚慰了我。毕竟,不过是一本书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某一天我会拥有世界上所有的书。我成天地读啊读,边读边吃桃。要是有任何披盔戴甲的年轻骑士骑着白马恳求我放下我的长发,我就拿桃核扔他们,让他们回家。
我仰面躺在河上,看着一对燕子急速上升然后俯冲到河里,它们像杂技演员一样翻着跟头,追逐着河里看不见的虫子。虽然我的时间很自由,但是夏天却不像我设想的那样进行。没人对我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问题感兴趣。没人愿意帮我解决问题。热浪消耗了每个人的生命力。
我想起我们钟爱的又大又老的房子,周围的景色非常凄凉,四处是焦黄而干枯的野草。平时野草绿油油的,又柔软又冰凉,好像在邀请你脱掉鞋子光脚玩雕像的游戏,但这时野草却是烧焦般的金黄,干硬的草茬儿对光脚威胁很大。黄野草阻碍我发现那种新物种―黄色的大蚂蚱。除非你紧盯它们的每一步动作,不然根本发现不了。它们呼啸着上升,噼啪作响地飞了几步,然后就又消失在草丛里。想捉住它们非常困难,别看它们又胖又慢。那些个头小飞得快的却好捉,真有趣。它们很容易被定位。鸟儿们整天捉小绿蚂蚱,大黄蚂蚱就躲在旁边,奚落着它们不走运的兄弟们。
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新物种,始终只有一种蚂蚱。那些黄色的蚂蚱是干旱晚些时候出生的,鸟在焦黄的野草中看不到它们。那些绿色的蚂蚱,通常等不到长大就被鸟啄食了。只有黄色的因为更适应环境而存活下来。达尔文先生是对的。证据就在我面前。
我躺在水中凝视着天空,思索着我的结论是否有什么漏洞,整个理论有什么缺陷。答案是没有。然后我扑到岸边,水花四溅。我从象耳草的包围中突围出来,把裙子拧干,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飞奔回家。
我到了家,发现所有人都簇拥在门廊前,围着一个打开的柳条箱。在刨花中间安坐着一台灰色的金属机器,前端有四个刀刃,后端有一个玻璃储存器,爸爸倒了一些煤油进去。刀刃中间有一行黄铜铸成的字―“芝加哥最好的风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