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香的老家在农村。她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是一个哥哥。
大哥魏世才原先在县物资局工作,是个退休干部。魏玉香的爹妈死得早,是大哥把她拉扯大的,大哥还供她上了高中。女子上高中,这在村里还是头一个。其实魏世才有他的打算。妹子长得挺俊,又有文化,可不能随便把她嫁了,凤凰就要落在梧桐枝上,将来一定要在城里给她找个好婆家,这样我也有了依靠了。
高中毕业的魏玉香,赶上省城里来招工。又是大哥给她找来招工指标,这样,魏玉香进城当了工人,后来和许德民结婚,在城里安了家。
魏玉香觉得她有今天,全是因为有了大哥大嫂。不是哥嫂让她上了学,又进城当工人,她现在肯定还在那个山坳里土里刨食呢。人可得知道感恩。这么些年,大哥张口,有求必应。只要逢年节,魏玉香都要给家里寄钱、寄东西。她认为,怎么报答大哥大嫂都不过分。这也把魏世才两口子还有他那几个儿子惯出了毛病,只要家里有个大事小情,都跟魏玉香要钱。他们觉得魏玉香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国家干部,在省城里挣大钱,又找了个当处长的妹夫,给他们这点钱,那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啥。四个侄子提亲找对象,总是把她这个在省城的姑姑说在头里,叫人家以为他们的姑姑在省城当了贵妃娘娘了,要银子花只管到国库里拿。
魏家四个儿子,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四只虎只有三虎出息了,在乡水文站当站长。其他几个都在家里务农。
魏家只要是儿媳生孩子、孙子过满月、孙子上学,魏世才都要亲自给魏玉香打电话。一来为魏家又添新丁、孩子上学报喜,二来叫魏玉香出钱。
电话一般都是嫂子邱惠芳打,魏世才在一旁听着,听得不耐烦,抢过话筒:“四虎的孩儿你这当姑奶奶的得表示,那可是咱魏家的根。”“俺知道,寄多少?”“三虎的孩儿上月过的满月,你就按那给,只能多不能少,少了让四虎媳妇说你偏心。”魏玉香知道,嫂子只要往省城打电话,妯娌几个都趴在窗台听着,给谁多了都不干。常常为了分扯不均打得鸡飞狗跳。
原先要钱,魏玉香总有些优越感。这边一寄钱,那边电话就打来了。妯娌几个挨着个儿地把这个姑姑捧得上了天。时间长了许德民不干了。觉得那家人太贪得无厌,就明确告诉魏玉香,你哥有退休金,为啥还总要你给他们寄钱,这明摆着就是给那几个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儿子的,那不成。
前一阵魏世才打来电话,告诉魏玉香,上次给他买的冰箱,叫老大给抬走了,另几只虎天天跟他闹,让他给姑打电话,说大虎有的,他们也得有。魏世才说他没办法,几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不给谁都不行。电话里正说着,嫂子邱惠芳在一旁加了一句:“人家村上二狗家都装了空调了,可美了。俺们都没装,他可倒装上了。”
魏玉香见许德民在一旁虎着脸,不敢吭声。后悔刚才犯了懒电话按了免提,忘了拿话筒,那边的话,这边听得清清楚楚。魏世才又说话了:“大虎那孩儿玉成,可出息,不是考上省城大学了吗,今年放假先不回家,说是先去看他姑奶奶去,你可别叫孩儿空着手走啊,得把下个学期的学费给孩儿带上。你说那冰箱可咋办嘞,俺给了大虎,那其他几个孩儿闹俺啊。”许德民冲着电话喊道:“这还不简单,你把那冰箱砸成几瓣,给他们分了不就成了吗?从今往后你再别打电话要钱了,我们一天净管你们这些破事了,我那点钱全都喂了你那几只饿虎了。我们家是印钞票的啊?我看将来没钱了,他们得把我们都给吃了!”
魏世才一听这话,先是愣住了,随后大骂:“许德民,你这狗日的!缺爹少娘的啥不懂,俺是谁,俺是你大舅哥!你敢跟俺这么说话!俺他娘的不跟你说话,叫你老婆接电话。俺把她拉扯大了容易吗?不就是跟你们要了几个钱吗,就把你难成这个模样,养条狗还知道摇个尾巴呢,香呢?叫她听电话!”
“听你个 啊!”许德民气得把电话给摔了。指着魏玉香骂道:“我告诉你说啊,以后再敢给那家人寄钱,你就从这家里给我滚出去!”说完顺脚踢翻跟前的凳子,还嫌不解气,又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
魏玉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多月都没敢给哥家打电话。
自此以后,许家进出账务都由许德民亲自掌管。银行卡、存折放柜子,柜子上锁,钥匙挂腰间,睡觉压在许德民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