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尼斯回来以后,我在创作上对待技巧的态度做了一些改变。我愿意以一种更轻松、更美好的方式来表达。现在我的创作都是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地进行的。我2002年以后做作品基本上和做日记差不多,都是我个人生活里面感兴趣或者搞不懂的事情。把作品当做日记一样来讨论,颠来倒去分析这个过程,特别大的好处是,这样我不会厌恶自己的工作,因为这也是自己生活里需要去解决的课题嘛。这样,每做新的作品时,就能保证很饱满很有热情地去工作,不至于把自己变成个机械,只知道一个一个生产,这样会伤害自己。这种伤害不是外面人看你多么光鲜,多么受人追捧啊之类的状况最终能够解释、平衡的。
事实上,你一个人的创作过程,无论你怎么展览,无论你怎么样让人去评价,整体来说实际上是一个人的事情。在长时间的创作过程中,肯定你追求的是一种舒服的状态。如果你要舒服的话,外在的形式慢慢就变得不重要了。刚开始进行创作,刚开始跟人交流的时候,你就有点儿像在公众场合,那个时候得尽可能符合要求、符合礼节,不要破坏规则。时间长了之后,你慢慢要求的是一种默契的状态。到最后你明白了,其实说到底就是你要找到一种你自己最舒服的状态。这种舒服的状态对于艺术家来讲,可能就是不会再特别拘泥于我现在要用1.2m×1.6m的画框,画黑白的,或者一组头像,或者是一个人的特写,或者是风景、花鸟鱼虫……你可能就没有这种需要了,因为这种状态可能对于你来说是不舒服的。
我觉得现在的心情比以前好一点,就是没那么躁了。这种跑来跑去的工作有点像候鸟。其实很多人的梦想都是这样。就是你不得闲,有的时候你在一个地方,你脱不开那个地方,然后你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走,但你就走了,你能够这样,其实是一种运气嘛!我觉得挺好。我生活中可能小问题很多,但整体上讲,我觉得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我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情,你能调整自己的心情,调整自己的心情是最容易的,也是最能控制的。
现在做作品的状态,是有点像带着加油设备在天上飞的飞机,是有给养的状态,是一边滋补着,一边来进行,所以它是比较舒服的一种状态。我对现在的状态比较满意。不满意的地方和年轻时也差不多,就是看不到那种光明的前景。
年轻时觉得自己力量足够强,看不顺眼的地方很多。随着时间和形式的变化,作品就越来越往纯艺术上靠,批判性会慢慢隐到艺术的后面去。你会发现一种无奈,反而会去关注一些偶发的东西、一些自然的东西,这更适合作为艺术家的角色。现在我不希望我在艺术上太集中精力,太用劲。我希望我的创作在我的生活里面真正能够做到轻描淡写,而不是着力太重。你看我最近的作品有点东方方式,淡淡的,着力不是特别狠了。
当社会变了,自己变了,生活条件等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我们一定保证作品不变,自己肯定是要受伤的。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呐喊一辈子。年轻时荷尔蒙多你会感到压力,它可以转化为创造力。在有了各种阅历之后,该顺畅就让它顺畅,画作应该是生活中一个自然而然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