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江
这些天心里颇不宁静……别误会,我可不打算这么笨的剽窃朱自清。我是想说,这些天我的心里一直在敲小鼓,因为有一段我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勉强算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某晚本人坐在书房里敲字,一瞬间心有旁骛,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就钻进耳朵里来了。先是一通挺有节奏感的音乐,然后是年轻女子带笑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听不大真。不过有两个喊出来的字听得挺真:“泡”和“嫖”!吓了我一跳,心说这是那部电视剧找挨禁呢,怎么大声喊这俩字?冲到外面一看,原来是个洗衣粉广告。几个穿露脐装的年轻粉子正跟几个家庭主妇样的大嫂炫耀新上市的洗衣粉。人家说的也不是“嫖”,而是“漂”。虽然字音听起来非常接近。
但从此弄得我却敏感起来了。以后好几天,每逢电视里在放那个广告,我都跑出来看。因为第一次没看全,而我又很想知道这个广告的创意点是怎么落实到这两个“关键词”上的。而且每听那些穿着暴露的小妞们喊一次“泡”啊“漂”,我发现自己心里激起的第一联想都跟洗衣粉关系不大。于是有点疑神疑鬼地想,这两年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又经常有一点失眠,睡眠长时间不足,脑子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后来这个结论勉强排除,可旋即又落入下一个担忧:我是不是别的地方不大正常,比如说是个“伪君子”或者“假道学”?鲁迅爷爷不是早有名言吗——“一部《红楼梦》,道学家看见淫,经学家看见《易》,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革命家看见排满……”洗衣粉广告虽然比不得伟大的《红楼梦》,可我竟然把人家喊的关键词往男女关系(而且是不健康的男女关系)上联想,这不是过分敏感又是什么? 好在后来老天开眼。陆续碰到几个熟人,有男有女,大家无意间又说起广告骚扰的话题,都提到最近的这出洗衣粉谐音游戏,算是明白咱写稿还没写到彻底脱离人民大众的程度。 有一个还提醒我,说那广告肯定有问题,你没看这几天改了吗,“泡”改成了“泡一泡”,“漂”改成了“漂一漂”,不过效果上,变化还是不大。接着我们又说起陈小艺和她儿子做的那个儿童饮品的广告。原先小孩对着玩具熊喊:“不喝,笨!”现在改成了“笨熊,喝!”还是暗含着有对消费者不礼貌的因素。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广告法是怎么执行的。
“广告骚扰”是个历久弥新的话题,每一年都有新的问题涌现。这边贴肚脐治痔疮还没从晚饭时段彻底绝迹,那边卫生巾已经在你盛汤的时候靓丽登场了。虽说这类事表面上只是坏人胃口,比对着你宣传“吸烟真酷”实际害处要小得多,可心情上的影响,有谁替大家考虑过?我不想去呼吁广告审查或制订精神赔偿法这些我们无法左右的事。只想提醒大家注意:在今天,广告人的职业操守,可能正面临一个严峻的时刻。作为城市居民中最具“小资”品相的人群之一,广告人这些年一直利用格调和品位这样的词语,协助商家向我门贩卖着昂贵与即时。与此同时,他们的趋利和商业运做,给社会的精神层面所带来的无良影响与伤害,却很少有媒体和专家去研究和关注,更谈不到限制。而且这只是问题大的方面。背景牵涉的东西就更复杂:比如一线广告人的年龄,绝大多数都是在23岁——45岁这个年龄档,他们个人拥有的受教育程度,在城市居民中属中上水准,在“小资”中也处于中等,都有很强的代表性,从这个角度,有心人是不是可以挖一下我们国民的受教育问题?又比如,我知道有不少广告人原先都写过诗。甚至说现在有不少当打的青年诗人,还在做着广告这个职业。那么,写作对这些人的影响,到底会是正面的还是负面?他们又将怎样给我们的母语与诗歌一个回应?
话有些远,但要是有心的话,不妨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