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倒挺赞赏这小两口子嘴上骂着心里疼着的恩爱样子。可惜,这么好一对儿佳人却遇上这么大的麻烦,捅出这么大的乱子,真是造化弄人。俩人可怎么趟过这道人生大坎儿,命运劫数呢?
索伦进屋还没坐上几分钟,没来得及跟丈夫说上几句话,从外边窗户下传出一阵夜鸟啼叫声。“黑狼”登时“噌”地站起来,变了脸说,外边有情况,还有很多事儿要办呢,我得走了,不能再待在这儿了。郭老师,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和夏“大搂”一伙儿的斗争,现在都集中在保护和开炸翁格都山这件事上了,今晚你也看见了,这帮人为了一小撮集团的私利,为了赚黑心钱,不顾一切地要开山炸石,破坏祖先留下的萨满文化遗迹,破坏优美环境和生态,这是我们绝不能答应的!我今晚冒险来您这里,主要是为了邀请您明天去参加一个祭祀活动。
噢?祭祀活动?我惊奇地问。
明天上午,翁格都山四周六村一林场百姓都要自发地登翁格都山顶,举行一次祭天祭敖包的祭祀活动,由我们的老萨满爷爷主持仪式。郭老师不是很想了解萨满的“安代”文化吗,告诉你,明天也有一场萨满爷爷领舞领唱的群众跳“安代”舞场面,欢迎郭老师光临指导!
“黑狼”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自制的桦树皮请柬,上边烫着烙画,有九足雄鹰,有一老翁举着哈达跳萨满舞,上边刻着蒙古文字:安代。
是这样啊,这太有意思了,我一定去,这么难得的场面,我一定要好好领略好好欣赏老萨满大师的风采!难怪今天他老人家出动了金羊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捧着那张别致朴素的请柬,我心里忍不住激动。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先撤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过夜?是去“格格”家吗?我关心地问他。
郭老师说错了,那也是我的家,不过不能去了,今夜肯定会有人在那里蹲守的。办完事,我可能还是上翁格都山,去山林里过夜。“黑狼”刚毅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一口干了桌上剩下的半瓶啤酒,看一眼老婆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索伦喊住他,把带来的一个包裹递给他说,这是换洗的衣服,别弄得自己脏兮兮的像个野猪,真成了土匪模样,抽空再刮刮胡子啥的。另外,山林里冷,包里放了件厚毛衣,别忘了穿上,我可不想跟一个冻僵了身子的盗贼复婚!
索伦说这话时嗓音在颤抖,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掉出来。
放心吧老婆,野外住惯了,没关系,我先走了。包顺,一会儿你把姐送回家,从前门走,我走后边小门。“黑狼”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泪光,叮嘱包顺,再硬的汉子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我从一旁静静目睹着这一幕,心里发酸,心也变得无比沉重。
多年来,我这是实实在在地头一次感觉到底层民众的生活,远比想象的严酷和多难,更不是晚会或电视屏幕上那般成天的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