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里的风浪有些大,夏日的夜晚,站在甲板上直觉得寒意凛冽,风里带着些潮湿的咸味,让人想退缩却又生出一股子想要迎风翱翔的壮烈情怀。四周则茫茫无涯,除了无尽的墨色仍是墨色,远看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也许天与海唯有在这种时刻才牢牢相连。人们只能在近船的位置辨识,因为船上灯火通明,才隐约能看到一弯一弯亮着的波浪。
九条穿得实在是单薄了些,不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心细的三杯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九条惯性使然转身要拒绝。三杯把衣服按在她肩膀上没放手,啧了一声问:“你妈妈难道说过不能穿陌生人给的衣服?”
九条应声笑起来:“是啊。”
三杯也笑,又开始小动作,咧了咧嘴巴:“好歹咱俩也相过亲。”
九条瞥了他一眼,把宽大的衣服在胸前收拢:“里面那个也跟你相过亲,估计这会儿正在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顺便在心里把你杀死了再鞭个尸最后挫骨扬灰。还不如是个陌生人。”
从不与人计较的三杯摇头笑了两声,露了一排齐整健康的牙齿:“我确实没办法,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我也没办法脱身。”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九条皱着眉头,感情这就是自作孽助纣为虐啊。船有些摇晃,船头风又大,她小步跑去扶栏杆:“我看你一开始坐在那里也挺嗨皮的。”
三杯走过来跟她并肩站着,反问:“不然呢,还非得哭天抢地的?”说着,友好又绅士的伸手过来,讲了一句不着边儿的话,“谢谢你美救英雄啊。”
九条懒得搭理,用手指头点点他的手心象征握过了,又裹了裹衣服:“英雄用得着我救么,我救的那是狗……”话说到一半,船又开始摇晃。三杯耐心的等着反驳下文,谁料到她却没了动静,只得自己怏怏开口:“无论如何也得是狗熊吧,狗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闻言,九条瞥目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配做狗熊么?”
三杯嘴一咧,乐了:“我都熊样了,我怎么不配了?”
九条托着下巴看海,十分不屑:“那也是只熊瞎子。”
三杯觉得风挺大,风里面的九条被吹乱了发髻,几缕长发随风起舞,飘飘然看着挺美丽的,跟仙女一般,可是甩在他脸上生生的疼——小样发质挺好,一根根像小鞭子似的。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叹气:“我是瞎。”
九条俯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会盯着海面说得极为平静:“别说,她是长得有点像许文茜,尤其是鼻子以下那部分,倒也不怪你瞎。”
三杯闻言猛的抬头,侧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的内容在躁动,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自己大好青年,难道要学文人骚客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九条直起身,斜视过去,教育他:“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想相亲还偏偏要来找个替身,何必要祸害无辜的人。小三你要知道,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其实不能说学姐瞎也不能说是你瞎,是感情这种东西太盲目了。”
三杯低着头,在心里面狠狠的琢磨了一阵子。然后笑了笑:“姑娘,你矫情过头了嘿,刚才是不是喝多了?”
不晓得是不是看错了,九条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苍凉的意味,于是她甩着长了一大截的袖子抽打他:“你才喝多了呢,你什么时候醒过。”
三杯嘿嘿的乐起来:“九条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醉的,还管我叫二哥呢。”
九条随口问:“哪次?”
“难不成你每次喝醉了都管别人叫二哥啊?”三杯轻摇着头一副自嘲的表情,“就是咱俩应该相亲的那天。”
而这句话莫名的刺激到了九条粗大的神经,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似的,伸手过来死命抓住三杯的胳膊:“那天是你把我送到宾馆的?”
三杯点点头,还美滋滋的:“不用太感激,举手之劳。”又赶紧说,“我可没有趁人之危啊。”
九条根本没想到清白的那个层面去,更别提感激了,杀机还差不多:“你把我的包扔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