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中甸古镇,平均海拔3280米,传说中的香格里拉。
和平路的藏地青年旅舍,一如继住地低调平静。院子里的白色小花,躲在角落里安静绽放。一轮新月缓缓爬上树梢,光影朦胧间,我逐渐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一对情侣手牵手踏着月光走来。女孩笑靥如花,男孩斯文体贴,宠溺的视线跟随女孩金色的身影。视线交接处,小雨冲我夸张皱眉:“艾简,怎么又一个人坐着发呆呢,也不去古城逛逛。”
我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Columbia金色情侣冲锋衣,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两人紧缠一起的指尖,内心莫名温暖:“小雨,对中甸感觉如何?”
“很美,很有古韵。”小雨毫不客气地拉开木椅坐下,双手撑住下颚,清澈的眸光染上了淡淡的留恋:“可是小艾,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是吗?”我挤出一个微笑:“小雨,一路顺风。”
“小艾,回去后我们保持联系,”小雨握住了我的手,眸光闪烁着期待:“反正G城离S城也不远,一定还能再见的!”
“嗯,但愿还会相见。”我撇眸望向角落里的白色小花。
漂泊在路上这么久,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离别。可是此时我才发现,原来离别是只能适应不能习惯的。我从来就不喜欢跟人说再见,因为很多时候,再见,意味着永不相见。可是我的人生,却处处充斥着离别。无论接受与否,命运的轨迹以无法抗拒的姿态向前发展。我曾经试图反抗命运的残酷,不断挣扎,拼了命地向上攀登。
我走出了大山,走出了城镇,走进了时尚摩登的大都市。为了能在这遍布钢筋水泥的土地上求得一席生存之地,我拼命地准备考试、参加考试,抱着一大堆有用没用的证书,努力向用人单位证明自己的价值,终于在这个诺大的陌生的城市里谋得一份不富裕但还算安逸的工作。
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将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怀着一份淡淡的期待,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在平凡没有激情的岁月中逐渐老去。可是这份平静,伴随着我26岁生日的来临,结束了。
那一天,我站在G城人潮汹涌的过街天桥上,望着前方如流水般川流不息匆匆而过的车辆,莫名上涌的悲伤吞噬了我的灵魂。突然迷失。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追寻什么?
我曾以为自己是知道答案的。从大学到工作,我从未离开过G城半步,因为这里可能是他的家乡。说来可笑,为了这份虚无飘渺的“可能”,我坚定不移地在G城停驻。七年光阴,我无时不在期盼,有朝一日能与他相遇。然而电影里那些美丽桥断,不过是用来安慰人的童话。
26岁生日那天,我终于绝望。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害怕,像毒药般无情钻入骨髓。那一天,我很惊恐地意识到:我等他,已足足十年。我的人生,究竟还有几个十年?茫茫人海中,他是否知道我在等他?我与他,是否还有重逢之日?
26岁,一个尴尬的年龄。于大部分女子而言,在这个阶段的事业、家庭,都该初具雏形。可我却守着一个空幻的梦活到这个岁数,回头一想,人生是这般幼稚可笑。
那一天,我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大街上,无助迷茫地大哭起来。路旁的行人不时撇头望我,目光里饱含好奇同情。可是,没有人为我驻足停留。城市里繁重的生存压力,让每个人都无暇关注他人的苦与痛,大家都行色匆匆,奔向各自不同的目的地。我这个站在路边哭泣的孩子,不过是钢铁都市里一道微不足道的风景,不值一提。
我失去了继续等待的勇气。无情流逝的光阴让我意识到,也许终其一生,我也无法再等到与他相见的时刻。那个占据我记忆20年的男孩,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忽然之间,我已找不到继续停留的理由。于是,我决定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