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说:“和硕特部落这帮喂狗的东西,倚仗着皇帝的封号和他们在西藏的势力,包庇我们的仇人。总有一天,我们的刀要砍到青海去!”
“我们的箭也要射到西藏去!”不知哪位将军吼了一声。
“以后的事先不谈论吧。”一位老文官制止说,“我们是在敬致颂辞,而不是宣誓出征。我接着前面的话题重起个头吧:康熙十五年,我们的天神噶尔丹即了汗位以后……”他有意略过了噶尔丹是在杀掉自己的亲侄子之后自立为汗的这一事实。
“对!”一个人接上来说,“五世达赖立即赠给您‘博硕克图汗’的徽号。第二年,您征服了厄鲁特。再一年,您兼并了南疆四部,占有天山南北,号称四部盟长。威震大漠,进军蒙古……连皇帝也怕您三分啊!”
座中爆发出一阵“万寿无疆”的欢呼。
一提到康熙皇帝,一想到眼前的形势,噶尔丹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四年前,他和康熙皇帝统领的大军在乌兰布通〔1〕进行激战,遭到惨败,他连夜逃命。幸亏桑结甲措派来的特使济隆呼图克图在次日挺身而出,以五世达赖的名义,代他向皇帝请和,这才骗得了六天的时间,延缓了皇帝的追兵,使他得以又逃回蒙古草原。更令他感到羞辱的是,他当时迫于形势的危殆,竟然头顶着威灵佛像发誓说:今后再不敢前来侵犯了。他后悔极了!如果早知道能够逃脱,并且又能壮大起来的话,是决不会发下这种令人耻笑的誓言的。好在任何保证都可以在需要推翻的时候推翻……
噶尔丹无心再听那些听不完的颂词了,他关心的倒是下一步的行动。他挥手制止了又一个想张嘴继续赞颂他的人,站起身来说:“我噶尔丹感谢佛光的照临,领受各位的祝贺。请退下歇息,准备痛饮吧。”接着又说:“请济隆呼图克图暂留一步。”
这位济隆呼图克图是干什么的呢?事情还需从远处讲起。
原来这场政治赌博的大头儿,还是在桑结甲措身上。
桑结甲措在担任第巴职务之前,就深感驻扎在西藏的和硕特部的汗王妨碍着自己的权力。但他们是受皇帝委派的,很难由皇帝来撤销对他们的信任,而他自己又没有足以赶走他们的实力。正好他的老同学、老朋友噶尔丹当了准噶尔部的汗王,并且迅速强大起来,又同和硕特部有仇,对皇帝也敢顶敢碰,是一支最可利用的力量。桑结甲措心里谋划着,一来可以借助他从侧面给皇帝一些压力,使皇帝让自己几分;二来可以借助他给和硕特部一些压力,有朝一日噶尔丹如能牢固地掌握整个青海,直逼西藏,将和硕特汗王赶走,自己便可独揽西藏大权了。到那时候,皇帝恐怕也只好承认既成的事实,正如当初承认固始汗驻藏的既成事实一样。于是桑结甲措本着“有用是朋友,无用是路人,有碍是敌手”的三项原则,把宝押在了噶尔丹的一边。方针既定,就和噶尔丹频繁地往来,秘密地勾结,形成了同盟。特别是在五世达赖去世以后,他加大了自己的政治冒险,和噶尔丹一起参与了欺骗和对抗朝廷的活动,为攫取、巩固、发展自己在一个地区的绝对权力,走上了赞助他人制造动乱、叛离国家的道路。正是权欲和野心的链子,把一个蒙古的军事家和一个西藏的政治家拴在一起,造成了成千上万的受害者,也造成了未来的六世达赖、诗人仓央嘉措的悲剧。这当然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