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才懂得这些女孩的定义是“流莺”。她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打着美容美发的幌子做些别的买卖。而这些美容美发业的兴起随之带动了马号街的性保健品业的开放。霎时间,马号街成为了城北最恶名昭著的红灯区。在这条街上成长,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的家人俨然把这当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们不再允许我和小野一起到处乱晃,不允许我和她们有什么交流。我和小野坐不住的性格导致我们必然不会听信他们的教诲。只要偷空,我们就能钻出去。风华正茂的马号街,蕴涵了无数风流事。
“温州阿玲洗头房”、“菲菲发屋”、“雨蝶洁面”“巧菱美发”这是我们两家附近的几家比较熟络抬头低头见的店铺。这位温州来的叫阿玲的姑娘小巧黑黝还带着无限柔媚,菲菲是个大大咧咧豪放的女孩,雨蝶是我们本地的姑娘,而巧菱是四川人身材长相都是标准的四川人,小巧乖巧温柔,看起来是她们之中年龄最大的。这些也许都不是她们的真名,她们无过无往地来到这里。相互间空闲的时候她们会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或者聊聊昨天接待的客人之类的。这时一有客人来她们便立即抛下同伴招呼各自的买主去了。
巧菱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早上起来的时候会为客人煎一个荷包蛋,她这一人性化的服务让客人感觉到宾至如归贴心的温暖。据说这是四川小姐的职业习惯。因此回头吃巧菱荷包蛋的客人总是不少。长久以来,都有一个中年男人来照顾巧菱的生意。巧菱在和其他姐妹谈论起这位客人时,不无得意地说,他最爱吃我的荷包蛋呢。
这位巧菱租赁的正是我两家对面的房子,因此她常常会到邵家或我们家来找小野奶奶和我奶奶聊聊天或者借点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她们要我和小野叫她“巧菱姑姑”。邵奶奶对待巧菱的态度明显有点嫌恶,而我奶奶是碍于面子不太表现。其实她们内心里对于巧菱是居高临下又带着鄙夷,表面上对她不错却一直在向她探听她的过往。她们探听巧菱的时候,并不避讳我在场,也许她们以为我并不懂得那么多。于是从她闪烁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了:
巧菱姑姑是四川人,她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个儿子。生了儿子以后就辞工在家专心带儿子。男人在配件厂做工养家,突然一天她男人被送了回来,已经昏迷了。他在做工的时候被机器伤到了腿,而老板说他是临时工不承担责任。于是她男人残废了以后她就被迫到外地来打工,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几乎一年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都要很长时间才能让儿子熟悉自己。
巧菱姑姑的经历让她们欷歔不已,而似乎这并不能让她的处境好多少,她心里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在城北闷骚的夏季里,她除了坐在自家门前等待,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1997年的夏天,我小学毕业的这一年,马号街更是变得恶名昭著。主要原因还是来自于这群流莺。这个夏季的生意尤其不好。太阳近得好像随时都能砸下来,逼得人们透不过来气。我和小野已经不常出门了,有时搬个凳子坐到绿荫下。我们之间的方式还是常常不说话,各自想各自的事情,偶尔想起来几句才和对方说说。我喜欢这种方式。有时候,我们会什么也不说直接往各自家门冲,过一会儿再出来都是刚冲完澡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那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说我像个小子。
夏季里的姑娘们身上的衣物寥寥无几,她们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前阴凉下等待顾客。我和小野坐在对面默默无语。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客人来找阿玲,他们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我们视若无睹,继续自己的事情。过了十分钟左右,过来了一个警察,大力地敲击着门窗,阿玲松散地打开门,警察就冲进去了。他们再次关上了门。最先出来的是那位客人,他一脸沮丧地骑车走了。然后警察先生和阿玲一同出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话。警察先生递给阿玲一包东西,也骑车走了。阿玲懒洋洋地装进怀里。然后又坐到了门口。对姐妹们也一直缄口。后来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人们就全明白了。这种与警合谋的恶性事件开始迅速蔓延在马号街的店子里。她们把客人招进屋以后,不一会儿警察来了,客人自得忍气吞声乖乖交罚款。之后警察与这些姑娘们做几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