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头挨着头状似亲密,男子一只手臂的衣袖撩得老高,女子的纤纤玉指正搭在他的肩头,小心地往他臂膀上吹着气,还不时地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兴许是太投入,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女子的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一个踉跄,直直地往地上摔去。男子顾不上受伤的手臂,慌忙拽住她急速下滑的身体,柔声道:“小心啊,潇湘姑娘。”
女子顺势倚在男子的肩上,娇媚的吴侬软语让人骨头都酥软了:“多谢傅公子。”两人的头碰在一起,男子脸上一红,微微别转头,这才发现了已在门口站立多时的我。
四目相接,他像是中了雷击似的一动不动,我心头茫茫然,有克制不住的愤怒,有万念俱灰的失望,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傅公子你怎么了?”许是良久没有听到说话声,还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潇湘转过身,也惊得险些失手打落桌上的药箱。她先是冷冷地看着我,随后妩媚地笑道:“沈姑娘,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雅儿,你怎么来了?”始终没有说话的六哥哥在此时开了口,平淡的口气让我把那句“我担心你的安危”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爷,雅儿姑娘可是贵客,怎么让她站着说话呢?”一个软软的声音落在了我的耳中。她一直微笑以对,好像眼前的事情同她并无多大关系,让我几乎遗忘了她的存在。直到她这句话一出口,从我进门以后就感受到的那份不安终于得到了印证。
她,纳兰馨语,便是傅恒的嫡妻。
她就是六哥哥口中文武全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也是他唯一爱子的母亲。
说不上此时的心情,只是把汗湿的手掌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心中有两种感情在作激烈的斗争:一种告诉我要冷静,要心平气和地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六哥哥对我并无半点隐瞒,我也早知晓他有妻儿的事实;另一种则是在嘲笑我的愚蠢,从纳兰馨语今日的笃定表现来看,只怕她早已知道有我的存在,我和她的数次会面也不是偶遇那么简单了。
六哥哥似乎完全失了主意,与平日的灵敏判若两人,他抬眼看了看我又迅速把头低下。是内疚吗?或许仅是我的错觉。连他也不会料想到会有今日的尴尬,三个同他有纠葛的女子撞在一起。一个是他的发妻,相夫教子,打理家业;一个爱慕他已久,离乡背井地来到京城只是为了能同他朝夕相处;那我呢,算得上是他的红颜知己吗,还是两情相悦却相遇太晚?
“雅儿,你怎么还傻傻地站着,来这边坐。”依旧是柔和的嗓音,可现在听在我耳朵里总会有些许的刺耳,“爷,你也不招呼下客人。”好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客人,是啊,我只不过是客,我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脸,可是在此情此景下恐怕这个笑容比哭更难看,也想鼓起勇气坦然面对,可我实在不善于伪装,我根本做不到若无其事。
我紧咬着下唇,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发足狂奔。
“雅儿姑娘……”
“雅儿……”
一连串的呼唤声留在了我的身后,我头也不回地直接往傅府大门跑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尽快地离开这里,再待下去,只怕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刚到大门口,那般坠坠的疼痛又再度来袭,初时还是下腹隐隐作痛,不一会痛楚渐渐延伸到腰部,又感觉四肢无力,阵阵地发冷。该死,我暗骂道,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我可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我强忍着难熬的剧痛,举步维艰地向前移动,可是步子还是越来越迟缓,眼冒金星,头愈发地沉重。
恍惚间也不知被谁紧搂在怀里,只觉耳边隐约传来的女声:“先抱她进去,我是大夫,我来给她看看。”
……
“醒了?”一个甜蜜而迷人的笑脸在我眼前绽放,“肚子不疼了吧?”略微带了点嘲讽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