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胳膊刚刚伸出去,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雷钟的卧室里,连忙又将胳膊腿都收了回来,转过头悻悻地斜了他一眼。
雷钟就坐在她旁边,正在看一册厚厚的英文资料。灯光在他的周围染出一团柔和的光晕,在一片暗色的背景上,散发出静谧而安详的气息。仿佛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这么浓的黑咖啡都喝了半壶了,还困?译完了吗?”
安心摇了摇头,也许是太困倦的缘故,她甚至没有想到要反驳他。通常在困倦,或者是饥饿的情况下,她的反应都会变得很迟钝。她只是把视线从屏幕移向了窗外。窗帘还没有拉上,在他们的脚下,半个城区都已经沉入了黑暗之中。
城市的夜,幽暗而寂静。却又自那幽暗的深处,隐隐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翕动,像潜伏着一只巨大的兽。
安心收回视线,万般无奈地将手指重新放回到键盘上。她没有想到他所说的赔偿会是帮他翻译资料,想来这应该是他的分内工作吧。安心斜了一眼身边神态悠闲的男人,愤愤地想:他可真是一个最最狡猾的、最最善于算计的……
“又在偷偷骂我?”雷钟的声音近在咫尺。
安心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雷钟不屑地斜了她一眼,却并不说话。柔和的灯光下,他懒洋洋地靠着转椅的样子显得雍容而倜傥,活像一只伏在树枝上晒太阳的豹。
安心悻悻的收回了目光,刚敲了几个字,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困成这样?”雷钟的脸上浮起好笑的神色,慢悠悠地说,“你若实在是不想说话算数,我也能理解。毕竟,赔偿这种事要心甘情愿才显得有诚意……”
安心愤愤不平地剜了他一眼。明明他是占了便宜的一方,怎么说得好像是她总在欺负他一样呢?真是的,她怎么会招惹到这么难缠的家伙呢?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就让他那盆破花干死好了。就是不知道干死了的话,他又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样来折磨她……
雷钟却慢条斯理地在她的手边敲了两下:“我问你话呢,你既然是来赔偿的,态度自然就要配合一些嘛。你怎么困成这样?我这可是拿出了最好的黑咖啡来招待你啊。”
安心没心情跟他斗嘴,目光在屏幕上的两份文件之间来回扫视,一边淡淡地解释:“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接了几件翻译的活儿,人家要得很急。所以,连续半个月的时间,天天用黑咖啡和烟顶到后半夜。再后来,黑咖啡对我就不起什么作用了。”
“你抽烟?”雷钟闲闲地反问。
安心摇了摇头,“提神而已。没有刻意地要抽,也没有刻意地要戒。后来不需要了,也就不抽了。其实烟的味道很糟。”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皱了皱鼻子。
雷钟没有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微弱的蓝光在她的眼睛里跳跃不定。那样的一双眼睛,宛如两块脆弱的水晶。雷钟的手无意识地来回抚着自己的下颌,恍惚地想。这样的一双眼睛,纯净……耀眼……然而却脆弱。那是只有她自己看不到的一种脆弱。因为不自知,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紧裹着自以为是的棱角……
这样的倔犟,会让人不知不觉感到……心疼。
“你……很缺钱吗?”连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声音竟已经柔和了下来,“需要你这么辛苦的……”
安心抬眼一笑:“我是需要钱。不过也不光是为了挣钱。手里有事情做,人比较不会胡思乱想。”
雷钟还想追问对于她来说什么叫做胡思乱想,不过看到她认真的样子,这句话到底又咽了回去。注意力却再难以集中到眼前的资料上。顺手抓过烟盒,刚点燃了一支烟,就听她喃喃自语:“壁橱里好像还有方便面……”
“你饿了?”雷钟好笑地问。
安心却愣愣转过脸,露出十分诧异的表情:“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