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女人的交往,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审时度势,欲擒故纵,追追逃逃,闪闪躲躲,乐趣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
——沈安若的Blog
傍晚六点钟,沈安若准时走出公司大门,片刻后,程少臣将车开至她面前。他十分绅士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你喜欢吃什么?想去哪儿?”程少臣发动车子的时候问。
“这一顿应该我来请。”沈安若还记得那天的话。
“好吧,你请客,我来买单。”
沈安若正想坚持,程少臣淡淡地说:“不要跟男人抢着付账,这是淑女的基本礼貌。”她只好沉默。
程少臣开车的时候很认真,话极少,偶尔说一两句,并不转头,眼睛定定地直视前方。沈安若也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但仍感觉到他偶尔会看她一眼。这个人有很强的存在感。
他们去了沈安若推荐的川菜馆,程少臣吃得少,大多数时候在看沈安若吃。
“这里的迷踪鱼味道很好,平时都不允许打包的。你不尝一下吗?……你不吃辣吗?”
“我午餐吃得晚,现在不饿。”程少臣终于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一边看着它的油滴滴落下一边说,“我甚少见女士们这样大方地吃这种油辣的东西。我的女同事们,一口辣都不肯吃,怕长疙瘩,有油的东西更不沾。”
“那是精致女性。马斯洛说,人总要先满足了基本需求才能去追求更高层次的享受,我目前与祖国一样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胃的满足比外表美丽更重要。”
程少臣笑出声来:“你是学经济的?”
“管理。”
后来两人零星地聊一些话。社交礼仪书上说,不相熟的人,聊天气之类的话题最是安全得体,于是两人真的一直聊天气,北方的三九天南方的梅雨季直到伦敦大雾与美国西部龙卷风。安若中学时地理成绩十分好,程少臣的大概也不差。
那天沈安若吃了很多,迷踪鱼、水煮鱼,夫妻肺片与小龙虾,几乎都是她在吃,程少臣动得很少,弄得安若几乎不好意思。
“你看起来这样瘦,胃口倒还不错。”程少臣的表情,似乎看她吃比自己吃要有意思得多。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难道你听不出来?胃口好的女孩子令人心情愉快。”程少臣微微抿唇,露出酒窝。他看起来并没笑,但眼睛里似有笑意。这男人的表情总是暧昧不明。
他才有意思,吃米饭时根本没有夹一口菜,竟然就那样不动声色地吃了半碗。沈安若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或许他根本不吃川菜,却肯陪自己来,安若觉得有感激也有歉意。后来他们俩再没单独去过川菜馆,但她始终不知道程少臣是否真的不吃川菜,因为与其他人一起聚会时,他明明也肯吃几口。
其实沈安若才是真的不能吃川菜的那一个,她吃过的第二天总会肠胃炎发作。
第二天贺秋雁去她那里混饭吃,结果最后不得不帮她煮粥。她毫不同情地看一眼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沈安若:“怎么?你又去吃辣自虐啦?活该,让你再不长记性。”
“不吃辣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一刻的快乐,足以抵得过此时的痛苦。”
“我呸,沈安若,你好像在写色情小说。”
“是‘情色’,OK?字形虽像,意境大不同。”沈安若气息奄奄地说。
“沈安若,你此刻虽然看起来像只苍白鬼,精神倒不错。”贺秋雁松口气。她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只字未提江浩洋,安若也暗暗地松口气。
没想到一周后程少臣又约她。当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安若公司正在举行活动,她在一片嘈杂里接了陌生号码来电:“您好。请问您哪位?对不起,我这里听不清,请您大声一点。”
“你好,我是程少臣。”
沈安若有小小的尴尬。她对数字十分迟顿,超过百万位就犯晕,如果不刻意很难记住手机号码。
她走到安静处,听清程少臣质感清冷但语调温和的声音:“如果沈小姐明日有空,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语气诚恳,理由听起来如此充分,第二天又是周末,沈安若觉得很难拒绝。
程少臣的一对前辈夫妇明日要来Y市,程少臣请她作陪。沈安若问:“你的女同事们呢?”
“她们不合适。而且那位阿姨与你是老乡,你不想来认识一下?”
沈安若跟程少臣一起去车站接了那对老夫妻,便明白程少臣为何要找她。那位老先生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表情严肃,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笔挺中山装。而那位老阿姨,虽然慈眉善目,笑容可亲,但一身打扮分明像八十年代政工女干部。想来程少臣口中那些精致的女同事,入不了这二位的眼,还是端庄素净的她更能胜任。这天她穿了平底鞋与素色的短大衣,扎起头发,没化妆,打扮得跟学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