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微微欠身致意,目送她离开。坐下时,见温静雅也在看向秦紫嫣的背影,表情似在凝思,一不留神将餐巾碰落在地,便要弯腰去捡。
“大嫂,你别动,让我来。”沈安若的声音并不高,但出于一种直觉,她站起来后又向门口望去。已经走到门口的秦紫嫣果然正在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气氛其实有点微妙,于是沈安若友善地朝她笑笑,秦紫嫣也回应她一个友好的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复杂以及意味不明。
回家途中的温静雅沉默了许多,不再如来时的唧唧喳喳。
“大嫂,你是否不舒服?”
“没有。我吃多了就会困,而且有点累了。”温静雅在车后座挪着身子想找个更好的姿势,沈安若替她在后背塞上软垫,“谢谢你安若。对了,以后没有长辈的场合,你也像少臣一样喊我‘静雅’吧,被人叫‘大嫂’会觉得已经很老了。”
“好。”
“刚才我那同学……很漂亮吧。”
“嗯,大美女。”
“这‘大’字用得多妙,这世上美女虽多,大美女却真的很少。”温静雅低声应了句,迷迷糊糊半合着眼睛,似已睡着。
快到傍晚时,外面飘起鹅毛大雪,程家兄弟二人却都还没回家。客厅里暖气极好,程家两位媳妇陪着婆婆以及陈阿姨在客厅里闲聊。陈阿姨是萧女士的好友,丈夫去世后就一直在程家帮忙,几乎算半个自家人,程家兄弟也拿她当长辈一样尊重。
大多数的话是两位老女士在怀旧,沈安若是好听众,不乱抢话,有问必答,也小心地不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温静雅则兴致缺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安若,你该早点把她劝回来,别由着她的性子在外面逛,这么冷的天,拖着那么沉的身子,哪受得了?”陈姨担心地说。
“静雅从小就任性,别人劝不住的。安若可别学你大嫂。”萧贤淑说。
“安若不会啦,你放心吧,妈。”温静雅满不在乎,“不是聊你们年轻时的事吗?我正听着呢。怎么又扯到我啦?”
雪越下越大,萧女士开始担心儿子们:“你们丈夫哪儿去了?”
她们都答不出,于是萧女士不免不高兴:“看看你们这妻子都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连丈夫的行踪也不知道呢?这天冷路滑的难道不担心?”
“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着时时盯着怕走丢了啊。妈,上回您不是还教育我,别把丈夫管得太紧,会让他们生出逆反情绪的。”
沈安若努力忍着笑,萧女士还没来得及发话,陈阿姨赶紧说:“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年初一的,连去哪儿都不打个招呼,我给他们打电话。”一会儿回来说,“少卿再有几分钟就到家了,少臣手机总是接不通。”
“他们俩没在一起吗?少臣搞什么呢?”萧女士一脸的担心。
“本来是在一起,后来分开了,少臣大概去见个老朋友。”陈姨回答。
沈安若见婆婆盯着她看,似在观察她的表情,只好赶紧拿了手机拨过去,样子至少是要做一做的。电话里一直回应:“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她笑一笑,突然觉得这表情很难把握得恰到好处,笑容太坦然了会被说没心没肺,太勉强了则显小家子气,一定要弧度合适才好。“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妈,他开车一向小心,您别担心。”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程少臣不耐烦电话骚扰直接拔掉电池的样子。
晚餐前程少臣终于也回家,一堆人上前去嘘寒问暖,只担心路况是否很危险,是否出了状况,见他有些感冒的样子,又是姜汤又是暖炉,几乎要把他当婴儿看待,至于他为何失踪的话题,一提就立即被人含糊过去。
程少臣真的受了些凉,吃完饭就回屋了。拜他所赐,沈安若领命照顾他,也得以尽早地回房间,不用陪伴长辈们。
他在餐桌上明明一副强打精神病焉焉的样子,在房间里却神气得很,转来转去,除了说话鼻音有点重,哪里还有病人的样子,又死活也不肯吃药。
结婚后他们俩其实甚少有机会待在这样一个小空间里面面相对,通常在不同的房间里各做各的事,如今却像被绑在一起的蚂蚱,真是有些百无聊赖。
后来程少臣倚着床头翻一本厚厚的书,沈安若蜷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看碟,四十年代的黑白老片,悲悲喜喜,离离合合。听得程少臣边翻书页边打哈欠,过一会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瞥一眼他拿的厚书,竟然是《汉语大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