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一直在考虑是否辞职。
这份工作,她无疑非常喜欢,人际关系和谐,又能充分发挥她的专长,几年来也积下不薄的感情,但是她实在不想与他再见面了。
他大婚过后没多久,就来找她。
她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到他,倚靠着车身,划拉着火柴,点烟。划了很多次,才点着。叼了烟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便取下,对她笑。
她不笑,径直经过他。
他手一拉,便很霸道地拖住了她。
“找我做什么?”她试图控制声量,试图摆出不在乎的表情,但是自己大约还是知道内心很在乎。
“想跟你解释。”他居然说得平静。
她笑:“解释什么,有原因就值得原谅吗,何况你不需要我原谅。你有独立意志。”
“我跟你进屋说行吗?”
“不行。”
他架住她的肩,说:“别,因为我生气,我知道伤害你。但是,有时候人很无奈。你知道我想做事,可我怎么做,一步步积累吗?要积累到什么时候。何况等我积累成功的时候,我就一定做得成吗?社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是你无法想象的黑暗,我需要一个平台,也需要认识更多人。是,利用婚姻,利用女人是很无耻。但,别人暗枪伤人,受贿行贿,投机取巧,落井下石,同样很无耻,无耻的事都在潜规则下光明正大地做。没有别的办法,有光明的途径吗?抱歉我看不到。”
“你非要这样做吗?你工作不是很好吗?”
“我非要做。”陈剑很坚硬地回答了她。
“我的工作再好,也是为别人打工,或者说为别人实现财富。不错,我做得很好,很卖力,销售业绩很高。但是,我所创造的财富,人家是怎么花的?包养情妇,还是一夜豪赌?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你知道,我心里有激情,我要通过自己来改造一些东西。哪怕微弱,但要有价值。我不觉得我比谁差,我可以做很多事,我差的就是没有机会和平台。”
“有些东西你改变不了。社会的沉疴,从来不是个人能改变的。你的目标再远大,注定只是一场空。”
“不做又怎能知道?生命有限。我必须投入我的生命。”陈剑被路灯映亮的脸隐然还有一点圣洁的光泽。
语声实在不知他是无耻还是高贵。沉默中,他已经将她揽入怀中,呢喃地说:“虽然非做不可,可我一直很煎熬,真的对不起你,你等我,好不好。我跟方圆协议好的,我通过她认识人,积累资本,做我的事,而后还清所有,就离婚。她同意的。我一开始就告诉她我并不爱她。我有爱的人。她都知道。我们是彻头彻尾的交易。”
“可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不是爱你才这么做的吗?”语声抬头看他,愤然道。
“有好处,我会帮她家争取更多冯氏的股权。这是她母亲多年来的心病,天下是她和老爷子一手打出,好处却全给弟弟,她不平。”
语声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不错,他圣徒般的理想主义曾经很能感染她的心。她喜欢一个人拥有高洁的理想,哪怕高于尘土,不切实际。但是,现在他真的朝那目标去做了,却觉得有种难以说得出口的龌龊。是手段太赤裸了,可是,的确,现在做什么事不需要手段。那么她到底哪里觉得不舒服?想不出来,很苦恼。他的拥抱却越来越热烈。
“体谅我好吗?我保证很快,不需要多长时间,两年或者三年。”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丝,轻柔地说。夜风拂去日间的暑热,空气中传来花木的香气,日子似乎还如以前一样美好。
“我爱你。”他迷蒙地说,而后唇在她鬓边婆娑。她痒痒地,几乎要迷醉。突然一个激灵,推他。他还是拥着她,孩子气地赖着:“不让你走。”
“你已经结婚了,求你结婚期间忠于你的妻子。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现在我已经看不起你了。”她慌乱地说。
他面色变了。手一松,她就钻了出来。
她定定看着他,痛苦地摇摇头:“你不用我原谅,只是我们不再有交集。”
说完,她转身跑走了。
她知道自己不愿说这句话,也知道这句话很伤他,但是怎样呢,难道做他的情人吗?伤害另外一个人,她做不出。
此后,陈剑经常来找她,一般是晚上十来点钟,敲她的门。她有时不开,他打电话过来,她说:“我睡了,你知道我十点半就睡觉。”他好脾气地说:“那,好好睡,下次我早点来。”然后就稍微早些来,但过阵又照样到十点钟来。也不一定见她,却让她知道他还念着她,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