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呼哧呼哧吃面,都是饿得不行。
过一阵,彼此对视,又哈哈笑,因为都听到了那猪猡一样的吃食声。
语声说:“你怎么也这样?冯大公子?”
冯至鸣一脸无辜:“吃面不都是吸的。难道我不跟你同为人类?”
语声瞅他,忽然说:“生在富贵家也不会很舒服吧。家教特严吧。”
他点头:“的确是,没有自由。”
“譬如说?”
“很多,现在是不喜欢做生意却没办法,赶鸭子上架。早一些,不想出国,却要出去,不想学商管,却要学,我觉得我活着就像一个模子,塑造合格来继承家业。”
“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现在想要什么没有?”
“钱能买什么吗?等你有了钱,你会发现钱是最没用的。况且我连自己都没有。有时候挺烦的。我从来不是一个很乖的人,却也被服服帖帖摁在模子里,你想——”
没说下去,浮一抹无奈的笑,这个时候,语声看到他身上的阴影。
“不说那些了。哎,你觉得我做得好不好吃。”语声调节气氛,顺手给他夹一筷子菜,夹了才说,“对不起,用了我的筷子。”
他笑:“我们都相濡以沫了。”
“去你的相濡以沫,不过你中文还挺好。”
“当然,我很有文学气质的。”
“吹吧,哎,四大名著看了没?考考你啊,诸葛亮和周瑜的母亲分别是谁?……”
谈笑着吃完,语声看他出汗,说:“我还有冰镇的绿豆沙吃不吃。可以降温去火。我家没空调,你都热出汗了。”
“好。”
语声取了来。一个玻璃壶,装着黄黑色的绿豆。她说:“别看卖相不好,很好吃的,陈剑说——”忽缄口。冯至鸣仰起头,说:“是给他做的吧。”
她也不否认,说:“是啊,他来的时候,天都热了,我就给他熬了。他从来都——”
话没说完,因为冯至鸣过来了,架住她的肩膀,头低下去,直接封了她的唇。
她啊一声,手一松,玻璃壶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绿豆泥流了出来,溅到彼此的鞋上。像一团秽物。
他松一松,改成双手搂住她,说:“警告你别在我生日这天让我不舒服。又狠狠吻下去。”
她有点吃痛,推他,当然推不了。他们之间那种迷狂却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身体轻了起来,好像灵魂已被抽出,正漂浮在半空。
他也一样,拼命索取着,有点收不住的意思。
良久,他们从窒息的吻中退出。她虚虚地靠着他,有点气喘;他则很乱,看着一地的狼藉,想:“我干吗要全部投入?干吗?”
她平复了下自己,钻出他的怀抱,嘲弄地说:“是不是上过床以后就,就会这么随便。我这会挺看不起自己。”
“不舒服吗?”他看着她。
她笑,是那种夸张的笑,她紧张时才这么笑。
“回去吧。不知道有没有让你快乐。”她低声说。
他眯了眯眼,点头:“我走了。”
就真的走了。
她在窗台看下去,发现他并未马上走,倚着车身抽烟。红红的烟眼像星星一样。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园子里的蜀葵开了,在路灯下,薄绡的花盘仿似透明。闷热的暑气和着稠酽的树木气息浓浓地充满了空气。
这个让人烦躁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