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还行,”我无所谓地靠在了围墙上,阿然的两条长腿就耷拉在我的肩膀旁边,“反正文艺这种东西,永远是理解的人才有共鸣、不理解的人怎么看都像装逼。”
“自己知道不是装就可以了。”阿然晃荡着双腿望着远方,脸上浮现出她刚刚形容过的那种迷惘和憧憬相互混杂的神情,“我发现人一旦长大,梦想就像忽然变成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你很难去大大方方地开口告诉别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因为你怕受到打击、受到嘲笑。有时候你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你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你心中所想的一切,但如果他也不能够理解你,你一定会感到难以言说的绝望。这种绝望在我看来非常具有文艺美,但是在现实中会是很痛苦的事情……”
阿然像是突然从遥远的地方回过魂来一样,神情专注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还比较幸运,总算还有你这么个志同道合,愿意陪着我一起做梦一起发疯的朋友。”
“别,”我立刻摆出了一脸淡漠的表情,“我宁愿你把我的做法理解成闲得难受、吃饱了撑的,总之千万别往上面加任何崇高的定义,更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友谊或者是什么狗屁理想,你要非上升到这个高度,这事儿我还就不干了!”
“我知道你这人一向拒绝高尚,”阿然悲天悯人地看着我,“但是理想这东西真的有什么高尚可言吗?也许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它高于一切,但是放到人群里,它也不过就是一种本能,甚至可以说人人与生俱来,只有切合实际与不切实际的区别、多数与少数的区别。为什么我们可以毫不脸红地坦率说出自己想发大财、想长生不老、想多泡几个帅哥美女,却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写一首歌、想出一本书、想拍一部电影?它们的本质真有那么不同吗?物质占有或是精神排泄,说穿了都不过一己私欲而已!”
阿然扭头看着八达岭长城上那些正奋力向着巅峰处的烽火台攀登的人们,扬起手臂冲他们挥了挥。几个偶然看到的人也抬起手臂向我们致意,阿然高兴起来,把手拢在唇边喊道:“嘿,告诉你们,我想拍一部电影,就像你们想找一份好工作、想买一套大房子、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一样,我们都一样的高尚,也一样的庸俗,我们都是一样的!!!”
山风卷起漫天狂舞的粉红色花瓣,对面的人们根本听不到阿然在说些什么,但是仍然不断地向我们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看,他们同意我了!”阿然骄傲地昂起头冲我笑,脖子上长长的红色围巾在风中上下翻飞。我看着她,像看着一团活色生香、激情澎湃的明媚火焰。
阿然没注意到我的出神,跳下城墙,拍了拍她刚刚坐过的位置:“来,坐上来让我找找感觉,到时候这场戏可是你来演的。”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城墙上,毫无屏障的高度感让我有些微微的头晕,但是我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阿然用手比划出取景框,对着我看了又看:“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吧,没准儿能让我找到点儿灵感。
我对着苍茫的群山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姥爷。”
“你姥爷?有什么故事吗?”阿然歪过脑袋,感兴趣地看着我。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所有大人都要上班,只有我姥爷一个人退休在家,所以每天带我到处玩儿,还有钱买好吃的给我。后来他去世了,我很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