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让青年惊讶和恐惧的还在后面,因为刚才他的剑气在被纯黑的灵剑无尘击溃前,已经劈开了严天斫蒙在脸上的黑布。虽然事隔多年,而且他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增多了,但有些人是会深深烙印在生命的轨迹中的,所以青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严天斫”,正是自己的师父,铸剑派的掌门宗万剑!
“是他!”这是青年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
“竟然是他!”这是青年脑中闪过的第二句话。
青年不是傻子,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为何“严天斫”会知晓自己练成了玉碎剑法,会清楚自己下山的时间,会抵达玉碎剑法的最高境界。他怎么可能不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铸剑派的覆灭,自己逃出升天、找到梅花杀、练成玉碎剑法,阴差阳错地灭了玄天门和挽花派,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甚至,甚至奸污了自己的女儿,世上竟然……
青年完全呆住了,似乎连呼吸都已忘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被人瞬间抽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报复的仇敌,正是促使你报仇的亲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严天斫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地自容,但很快就恢复了狂傲自负、不可一世的表情。“没错,我就是你的师父,宗万剑!”
青年的脸孔一片惨白,那一刹,对他而言所有生的理由都没有了,他真想用那柄断剑亲吻自己的喉咙。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死,而且很可能死,但在死之前,他一定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不论他的喉结如何鼓动,堵塞的咽喉、麻木的舌头和颤抖的双唇始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统统都告诉你。”不愧是把他养大的师父啊,真了解他。
“我是为了报仇!”严天斫用力地喊出这句话。这时的他似乎也成了一个充满憎恨与暴戾的亡命之徒,而不是方才那个功于心计、运筹帷幄的野心家。
报仇?也是为了报仇吗?和他一样,为了报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空仇?
“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的过去!”严天斫脸上狂傲自负、不可一世的神情也不知不觉地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悲怆与怨恨,让人看了既生恐惧,又生同情。“我原本就是落梅山庄的人,而且是新庄主的既定人选。三十年前,落梅山庄在江湖上还只是一个小门派,可我严某人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人人都说落梅山庄会在我手上发扬光大。当时三足鼎立的铸剑派、玄天门和挽花派害怕落梅山庄会抢去他们江湖霸主的地位,于是串通好来毒害我。他们的武功与招式在我看来不过蝼蚁,想用武力胜过我绝无可能,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就从我最心爱的女人下手……”
严天斫的声音竟然有了些须呜咽。“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爱上的女人啊,没想到她本身就是一个诱我上钩的饵!那一晚,卓不凡与宗天,以及当时铸剑派的掌门朱七来杀我,每一剑却都刺向她的要害,我自然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可她竟然在我全神应敌之际捅了我一剑……我被卓不凡与宗天这两个王八蛋囚禁起来,他们穿了我的琵琶骨,折磨我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些痛苦,你能感受得到吗?
“三年后,有人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救了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把他们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青年默默地听他把话说完,虽然表情仍旧僵死,心中的波澜却是不可遏制。他知道,严天斫从地牢里逃了出来,却又走进另一间更大的牢狱,仇人没能锁住他的琵琶骨,却锁住了他的心。
严天斫继续说道:“救我的人是我的一个侍女,她很早就爱上了我,所以只有她甘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前来救我。她真是个单纯而天真的女子,不懂江湖的纷争与恩怨,只知道全心全意地爱我,所以后来她跟我一起投在了铸剑派门下,日后成了你的师娘。
“那晚,我中剑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朱七杀死,铸剑派的新掌门并不认识我,而我又极力隐藏我的锋芒,所以没人认出我的真实身份。这群疯狗为了寻找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没想到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我甚至暗中统领落梅山庄,他们只顾找人,竟也没有察觉落梅山庄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