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希希

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空气中已经隐隐约约弥散出夏季馥郁的气息。树木和树木之间散发出清新扑鼻的味道，混合在春末傍晚的温情脉脉里，显得格外的暧昧多情。这真的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时节啊，盛之以走在林荫道上的时候，这么心情愉快地想着，脸上也随之露出了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

“盛之以？”站在公交车站的站牌下面有些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身后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有些陌生的，清脆的声音，盛之以带着几分疑惑转过头去，女孩子个子不高，娇娇小小的模样，一张清水面孔，皮肤五官都是素净的，只有眼睛又大又圆，看人的时候目光直直射过来，丝毫不肯遮掩。在春末的温度里，女孩子只穿了一件桃粉色的线衫，鹅黄的短裙，都是娇艳欲滴的颜色，把女孩衬托得分外好看。盛之以顿时愣住了，他傻乎乎地看着女孩，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还能再见到她，他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想到。

“喂，老同学，你不认识我啦？我可是还记得你喔——”女孩的声音拖得很长，尾音懒散地上翘一下，真是好听。盛之以觉得自己想个白痴一样只知道咧开嘴傻笑了半天，然后踟躇着冒出一句，“季笑柔，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啊。”这个叫季笑柔的女孩听了这句话，立马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对着盛之以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盛之以聊起来。在这等待公交车的十多分钟里面，两个人简单地交换了一下彼此最新的个人信息。女孩就在离盛之以单位不远的一所大学里面念国际英语，看上去还算挺热门的一个专业。临到跳上车的时候，季笑柔匆匆忙忙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大声对盛之以说，“快点把你号码给我啦！”盛之以在心里暗自笑了一笑，这个季笑柔，还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退回到四年前，季笑柔是盛之以的初中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同桌。作为一个对学习厌恶透顶的所谓差学生，盛之以实在是对老师特意安排给他的同桌季笑柔没什么好脸色。季笑柔是班里面的文艺委员，特别会跳新疆舞，她把大红色的新疆舞裙往身上一穿，脖子、肩膀、手臂、腰肢一起扭动起来的时候，那个模样真是动人，简直拿下班里超过半数的男生了。盛之以也喜欢季笑柔跳新疆舞，可是他烦季笑柔那个总霸占着班级前五名的成绩和她那总是盛气凌人教训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盛之以的爸爸妈妈从小就离婚了，他是跟着爸爸过，被爸爸一手拉扯大的。盛之以的爸爸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普通工人，老实巴交的，除了看住盛之以不让他去游戏机室打游戏以外，什么也管不了他，就算盛之以每次都拿回家一张倒数第一的成绩单，他爸爸只是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盛之以的妈妈就更不管他了，她离婚以后又重新嫁了人，是她厂子里面的同事。前几年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他们夫妻俩双双下了岗，靠在小区里面开一间小卖部维持生计，管养活自己都还来不及。何况她一直觉得对盛之以心怀愧疚，每次盛之以到她那里去，她都想尽办法讨好他，把小卖部里最好的零食拿给他吃，总是一副再小心不过的姿态。

所以盛之以实在是受不了季笑柔的约束，他真心实意地厌恶她，季笑柔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爱理不理的；跑到草丛里面捉来蚂蚱偷偷藏在她的笔袋里面，等待她上课打开拿笔的时候那一声惊恐的大叫；在她回答完问题坐下时迅速抽掉她的凳子。盛之以用他所可以想到的一切办法来捉弄季笑柔，他盼望着季笑柔有一天受不了了然后跟老师要求调换座位，可是季笑柔偏偏不遂他的愿，她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却固执、坚定，全身都充满了令人吃惊的力气。起初在盛之以的捉弄以后季笑柔也生气，拿那双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他，大声在他耳朵边谴责他，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后来她逐渐不再多说话，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所谓的模样，连瞥盛之以一眼都懒得。她是一个再骄傲不过的女孩子，然而她还是冷冷地找出盛之以生词默写里面的每一个错误，坚持要他反复抄写上十遍。这样的固执和坚持一直到初中毕业，季笑柔去了市重点，而盛之以，入了职业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