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抿着嘴笑:“都这样过了几十年了,你还不习惯呀?”
苏母似是幽幽叹了口气,顿了顿,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过来又叮嘱了两句,只说等良辰回家吃年夜饭。
离回家的日子还剩一周左右,各人将手头的工作收尾后,便逐渐清闲下来。
下过那场雪籽,大雪果然接踵而至,接连几天,覆盖着C城。中部城市,这样的雪景在近年来看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雪后的天地,显出另一番景象,清朗开阔,空气中都浮动着冰冽沁人的因子。
放晴之后的某个中午,良辰拎着手袋奔向商场,为父母及一众亲友挑选礼物。
但凡礼物,从来都是女性的更加好买。从头到脚的行装,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倒是父亲那边,着实让良辰头疼了一番。
苏父平日的衣物并不多,但却偏执得很,几乎只认某几个特定的品牌。因此,虽然时常有家中小辈送礼来,可那些堆在家里全是簇新的,直至最终转送其他亲友,大多连吊牌都没拆下来。
知父莫若女,良辰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像他们那样,无端端白花了钱,却连老爷子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觉得困难。
男士的衣服鞋子,连带皮包领带领带夹和袖扣,只要能想到的,在过去几年的节日里,她全都买过并且送了出去。今年,站在专柜前,面对花样本就单调的男士物品,任凭服务员介绍得天花乱坠,良辰也只是摇头。
最后,看得累了,索性在沙发里从下来。服务员递上温水,笑眯眯地和她闲聊:“小姐您这样用心,看来父女关系很好哦。”
良辰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时常不在家,但自小至今,父亲树立起的威严的强者形象,倒是不曾有一点磨灭。即使在过去那段家中最落魄的日子里,良辰依旧觉得,父亲是最值得依靠的人。
“……我想其实不论您买什么回去,老人家都会开心的。”服务员递过来一件轻暖的羊绒衫,“再看看这件,冬季新款,上周才从意大利运来。”又介绍道,“颜色素,款式简约,最适合中年以上的男士。”
良辰伸手轻抚,触感的确柔软温暖,当然,价格也绝对不菲。
服务员也不催促,只是捧着衣服静静立在一旁。良辰想,就这件吧,再挑剔下去也不是办法。
刚抽出信用卡,手机便响了。良辰道了句“稍等”,站起来听。
苏母的声音轻微颤抖,完全有别与平素冷静自持的形象。
“……良辰,你爸脑溢血,在医院急救。”
良辰陡然一惊,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打车回公司。
老板也通人情,遇上员工家中急事,又是年关将近,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准许提前放假。其实,即使今天他不准,良辰也是要回去的。电话里说不清,但母亲的失态已经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如今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是机票问题。
早几天订票已经如此困难,更何况现在?!
良辰打电话问了几个她认为能有办法的朋友,虽然个个都答应尽力帮帮忙,但最终回复过来都是一叠声的“抱歉”。
良辰也知道人家是尽力了,在机票最紧张的时候,上哪儿让人随心所欲地想飞就飞!可每过一分钟,心底便多焦急一分,再次打电话给母亲,只听说人还在急救室,情况不很乐观。
良辰又去问铁道售票处。心里开始盘算,如果实在没办法,那么就算十几个小时也是要站着回去的。
可是,去上海的车,恐怕连座位底下的地板,都已经被人预订了,哪里还能轮到她的份。
过去,良辰从不觉得回家是件多么急迫的事情,可是这一刻,坐立难安,只恨不能凭空生出一对翅膀飞回去。
接近傍晚时分,苏母终于报了个不算平安的平安,苏父情况稍微稳定下来,送去病房观察。可是良辰却不能安心,因为趁着这段时间她上网查过,脑溢血后三天之内,正是最危险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