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来没有回答,只是摸着父亲的脸颊说,“我爱你,所以看着你走,但是你别走太快,在奈何桥上等等我。等到雁枫长大了,我放心了,我再去奈何桥上告诉你,那时你再喝孟婆汤,不然我知道你不会放心的。”
嘲笑吧,我觉得张迈该大笑几声,去证明此时此刻的我是咎由自取,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柔地捧起我的脸。
手掌余留的温度缓缓传来,那么熟悉,那么舒服。
他是如此这般安静地坐在我边上,然后将我已经混沌不堪的脑袋轻靠在他的肩膀,“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怪你,我只是怪自己怎么会让你如此走掉,我进去了,你更应该紧紧抓住瑀涵的手,让我看到你幸福,至少这样才不会让我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所得啊!”
“雁子。”他按住我颤抖的双肩,细细的眉眼舒展开来,眼睛如是一道鸿泉,清澈而不见浑浊。
于是他的下颚碰触我的额头,犹如那个除夕的夜晚。那天晚上,是他说雁枫,不管烟火多璀璨,那是因为有爱的人在身边才会感到幸福。还是他让我拨通父母的电话,告诉他们有个挚爱他们的女儿在家静侯等着一对外出的父母。
或许即使到今天,他们都不曾想到过,就是这个男孩,让我又一次那么在崩溃边缘原谅了他们。
可是今天,他说雁枫,为自己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是错误。于是过了很久后,我才明白,还是这个男孩,让我在一段自我救赎中感到了爱的伟大,只是当时,我好像又一次错过了。
错过一次爱他的机会,也错过一次他爱我的机会。
张迈如同一个大哥哥般帮我擦干了眼泪,拍着我的小手,我想即便他不说什么,都已经足够了,至少,至少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
拉开衣柜,我问张迈,“你知道男人对什么最在意吗?”
张迈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笑了,只是那双原本跟着我一直翻着衣服的手却突然伸向了背后,厚重的呼吸声从他的鼻息传来。
我转过头,有点不安的看他,昏暗色的灯光下,他的额头冒着丝丝的冷汗,我伸出手,“张迈,你怎么了?”
“最近有点贫血,没什么,你快拿衣服,别让你爸等久了。”他敏捷的躲过我想触摸他额头的手,朝我催促着。
因为被他催促着,于是我开始继续蹲在衣柜前找寻我想要的东西。拉开最后一层,快速地将一套黑色的暗条纹西装捧在手心,看颜色,很容易就能辨识出它和墙壁上的那套礼服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本已经坐在床上的张迈又走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墙壁,低头又摸了摸衣服,刚才突然的冷漠骤然消失,仿佛那是我的幻觉。我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他却拉起我的手臂,飞快的帮我将衣服装进袋子里,牵着我走出那个我曾生活了24年的房子。
孟雨的电话在最重要的一刻打来,吵杂的声音,只听到秋屏在电话那端异常尖锐的叫声响起。
我的步伐飞快,张迈拦下一辆的士,说,“走吧,什么事,我在你身边。”
只是当张迈和我出现在医院时,所见到的场面我想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空旷的走廊,太平间的门口,孟雨如老鹰护小鸡般将我母亲紧紧的拥在身后,眼睛里放出敌意,明显而凌厉。
在她对面,秋屏和徐银凤一个抓着孟雨一个则似乎在和母亲争抢些什么。彼此暗中较劲,走近了我才看到母亲手里紧紧拽住的不过是一件普通西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