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负着手看着他俩,一个高瘦英俊,一个玲珑俊俏,方才燕十七用衣袖给谢非兰擦拭汤水的一幕还在眼前晃动,他觉得刺眼之极,一时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凤阳地形自北向南分别是平原、岗丘、山区,出了皇城,一行人便向南行。
去名山的一路上,朱棣倒真没为难锦曦,似乎已觉得不好玩了,留她做护卫不过是看上她的武功罢了。
锦曦记得朱棣说过黑衣人留下线索称名山会有埋伏。她想起李景隆正在名山一带寻找野生兰花,心中一动,催马前行至朱棣身旁问道:“王爷,燕七究竟是怎么死的?”
朱棣斜飞了个冷眼,漫不经心地道:“本王被你一脚踹落山崖,你问我?”
“什么意思?”锦曦秀眉尾端扬起,声音里带着怒气。
被她摔了一跤,被她一脚踹在屁股上,还被她用被子蒙住打了一顿,还被她不放在眼里,朱棣骑在马上恶狠狠地想,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心里不痛快的意思!
“你怀疑我?”
朱棣微侧了侧头,不理锦曦。
“我说燕王殿下,好歹在松坡岗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成刺猬了!”锦曦翻了个白眼也不理朱棣了。
“是一箭穿心。”过了良久,她才听到朱棣沉声道。
“不对啊,上次记得我告诉过你,燕七大哥拉着我跳崖的时候,他只受过一些轻伤,他怎么会又中箭呢?”锦曦很疑惑,对朱棣的不满脸色也有了几分了然,毕竟也是个亲王,她听朱棣已开口说话,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脑子里想的是燕七中箭身亡的事情。
朱棣意有所指地看看她,“所有的疑团总会有解开的一天,燕七不会白死。”
还怀疑她?锦曦哼了一声没有接嘴,转头观察起四周的情况,见眼前的地势渐有起伏,放眼处已到达丘陵地带。触目处水已退去,草木上还带着黄泥,远远看去,一道被水淹过的痕迹分外明显。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照这个高度,怕是这里的田地都给淹没了。”
“不仅田淹了,最奇怪的是洪水过后两月,居然没有补种庄稼,今秋收成无望了!”朱棣冷冷地接了一句,接着吩咐道,“燕十一,你去前面村庄瞧瞧,天色已晚,就在此歇息了。”
燕十一打马飞奔而去,半个时辰后回转,“王爷,该村名叫吕家庄,村里只有些妇孺老者,青壮年都去修河堤了。找着了村中大户,房屋还未被冲毁,已吩咐下去收拾行辕,迎接王爷。”
半个时辰后,马队进入了吕家庄。村子中等规模,住了百来户人家,低处的民房有些被水冲垮,只立着半堵墙,几根梁木勉强斜撑着,盖着竹席破布便又成了住人的地方。稍好一点儿的民房土坯房还没倒,房顶上却连苫房的草都不够,稀稀拉拉露着洞。山坡上的民房被水淹过的,也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村里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用一双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衣着光鲜的马队。
锦曦瞧见一个妇人灰败的脸搂着个孩子,那孩子脏着脸,一双眼睛却黑亮得很,她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经过时不经意地扔在妇人面前。瞬间她看到妇人灰败的脸亮了起来,死死地把银子握在掌心便趴在地上磕头。
一声悲怆的声音从她喉间逼了出来,“啊——”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一头野兽临终时的嚎叫。“咴!”锦曦的马惊得直立起来,她拼命勒马,惊了的马四蹄扬起,任她身怀武功也控制不住。
“马惊了,快闪开!”锦曦大喝道。
村内道路狭窄,听到锦曦的喝声,人们却很木然,似乎饿得再也动弹不了似的。
眼看着马拼命挣脱缰绳,乱踢乱踏,锦曦的眼泪差点儿急出来。
朱棣在她身前两步,本来沉着一张脸在看村子里的情况,听到锦曦大喝,他一惊回头,锦曦的马已窜到他的马身后,朱棣正要跳下马来,自己的马却因为后面有情况,扬起后蹄踢在锦曦所骑的马头上。那马更是惊怒无比,立起了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