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云阁中,喜蜡烛、金秤、喜帕、剪刀、麦斗、尺子、茶杯、五色同心花果,所有婚礼必备的东西都准备得一样不缺。我穿上他准备的吉服,跟他在龙凤花烛前拜过天地。他似乎很开心我这么配合,我暗想:“过会你就笑不出来了。”这些仪式对我而言只是一场过家家的闹剧,我根本不会承认这个无谓的婚礼。然后就是新婚夫妻共饮交杯酒了,自宋代开始就有此婚俗,用彩绸或彩纸把两个酒杯连接起来,男女各饮一杯,象征此后夫妻连成一体,永不分离。他喝下自己的那杯,对我说:“蕊蕊,我们以后一定会白首偕老,永结同心。”将那系着彩绸的碧玉酒杯递给我。我微笑着去接,却故意失手,两只玉杯直直坠落,撞在铺设红地毯的青石地上,只听见“叮当”几声脆响,一只安然无恙,另一只却摔成碎片,玉屑飞溅。他遽然变色,失声叫道:“蕊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失态大叫过,新婚之夜交杯酒被打翻,玉杯摔碎,并不是个吉祥的兆头,古代人都很迷信。他飞快去拾起残存的玉杯,看清楚了打碎的是属于我的那一只。我心情不再像刚才那样恶劣,笑着对他说:“对不起,看来是天意注定我们不能白首偕老,不过不要紧,有事的也是我,不是你。”
很快我就发现他的神态有些不对,他怔怔站在那里,眼神中分明有着被伤害的痛楚。他以前一直都很沉静与自信,我从没有见过他这副落寞和难过的模样。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他早已吩咐过不准别人来打扰他。他伸手拉开门,紫眸中隐隐有寒光掠过,是两名小丫环。她们无意中见到燕王的眼神,一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颤声说道:“奴婢给殿下送同心花果来……”原来她们是送点心来的。他此时的眼神简直就恨不得要杀了她们,他是把对我的怨愤发泄在别人的身上。我走近他说:“明天不是要回燕北吗?
我好累,想安静躺一会儿,让她们走吧。”那两个小丫环放下果盘,赶紧出门而去。他回转身抱住我说道:“你不闹了?”
我们平躺在床榻上,他在我面颊上印下无数细碎的轻吻,轻柔得像蝴蝶飞舞过花海,然后埋下头靠在我耳后,低语道:“你既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刚才是你故意的,不是天意,我根本不会相信。”这些话,也许他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然后他对我说道:“乖乖地睡吧,明天早上我会叫醒你。”
他静静躺在我身边,似乎是睡着了。
我并没有进入梦乡,抱起一床锦被,准备下床。他忽然睁开眼睛说:“你怎么了?”我爽快说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这样子我没办法睡着。”他明明知道我是不愿意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他按住我说:“不用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去。”
次日清晨,曙光透过厚重的玫瑰红窗帘缝隙照射到我的身上,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不见踪影。几名丫环见我醒来,帮我拿衣服准备伺候我梳头,香云从门外轻轻走进来,对我说:“奴婢恭喜小姐。”一名丫环笑道:“姐姐该改称娘娘才是。”我对她们说:“你们还是按原来的称呼叫我好了。”她们见我神色冷淡,不敢再开玩笑,各自谨慎小心侍候着我。
我示意她们都退出去后,香云替我挽着头发,劝我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难受,燕王殿下行事确实出人意料,如今……”我对她说道:“没什么如今的,他是他,我是我,我根本不会承认自己嫁过他。”香云叹了口气说:“那小姐还要跟着他去燕北吗?”
因为他那句话,我不得不答应他去燕北。我可以跟他去燕王宫,但是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他的妃子。我无法容忍自己到明代做一个男人的小妾,而且这个男人还拥有无数女人。希望命运会赐予我离开他的转机。
燕王的护卫全都威风凛凛,如此齐整威武的军队,一定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无数次的演习和征战。我和香云坐在马车之内,徐妙锦和柳儿也随行,她们乘坐的也是马车。整个车马驾仗正要离开金陵,却隐约听见宁王的笑声。我掀开马车旁边的小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只见宁王骑着一匹骏马,与燕王辔头相近,正向我们所乘坐的马车看过来。燕王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话,宁王的声音比燕王的声音大。我听见他说:“四哥先走一步,我随后即回大宁,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北平看望高炽和高煦,他们兄弟俩也应该长高长大了!”燕王对他淡淡微笑,说道:“他们都很好。希望你下次到北平的时候不再是一个人去。”宁王略怔了怔说:“多谢四哥关怀,缘分本是可遇不可求,若是没有中意之人,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燕王审视他片刻,说道:“看你这样子,已是有中意之人了。如果需要我帮忙,只管说出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