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还是不信他……
敢不敢放手,做此拼死一搏!
狄风心中犹疑不定,若是英欢在此,听见贺喜所言,又当如何?
照她的性子……天地不畏,又怎会独惧此事!
他抬头,对上贺喜那遮了层冰的眸子,狠狠一定心,哑着声音道:“便依陛下所言,开临康城门让邺齐大军入邰涗境内,我率风圣军北上至平域关,并着龚明德断南岵大军后路。剩下的,便全看陛下了……”
贺喜看着他,神色略变,“狄将军不怕邰涗朝中清流非议?亦不怕将来回朝后被御史弹劾?”
狄风眸色黯了下去,他心中如何能一点都不怕!
但……家国江山与个人荣辱孰重,他心中自有衡量。
当年在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是先皇看中他的天资,带他回京,破格举荐他入讲武学堂,后又着他入殿前都指挥使司,委以重任。
此知遇之恩,君臣相得之情,便是挫骨扬灰,他亦难报!
更何况……还有她。
先帝临终前他曾立誓,纵是倾此一生,也要助她守住这片江山。
只要家国不破,便是牺牲他一人,那又如何!
狄风抬头,并不答贺喜这话,反而道:“陛下贵为天子之身,却欲亲自领军入邰涗境内,难道不怕邺齐朝中出事?”
贺喜低低一笑,再看狄风时眼中已有暖意,“邺齐皇帝会一直留在开宁延宫内消夏。出兵入邰涗的人,是邺齐大将何平生。”
何……
狄风微微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陛下还真是……”话未说下去,只是略略苦笑了一下。
天下竟真有男子若是,不拘常理,剑胆冲天,行事丝毫无所顾忌。
……也不枉她曾因他而倾了的那半颗心。
狄风一瞬间竟有些哽咽,心潮突涌,不禁脱口而出道:“杵州那一夜后,她于京中大病,前前后后拖了三月才好,病未痊愈,至今犹见咳血。”
贺喜脸色陡僵,眸色变得一片漆黑,半晌后里面水光渐现。
他看着狄风,没有说话,攥着珠簪的手却紧了又紧。
狄风眉头微皱,向后退去,“明晚亥时,在下于临康城外迎陛下入城。”
贺喜点头,忽然上前,定定地望着狄风,“狄将军。”
狄风停住,“陛下还有何事?”
贺喜眸光似刃,“事成之后,朕有一愿,还望狄将军成全。”
狄风挑眉道:“何愿?”
贺喜嘴角轻轻一撇,“待邺齐助邰涗脱困后,朕再告诉狄将军。”
狄风眼神坚稳,“陛下如若能退三国之兵,在下定当竭力相报!”
贺喜低笑道:“如此甚好。朱雄在帐外候着,狄将军今夜辛苦了。”
狄风不再开口,只是看了他两眼,便退了出去。
帐外刀光凛凛,狄风轻抽一口冷气,望向不远处的朱雄,朝他点了点头。
朱雄一挥手,两侧士兵收刀避刃,铿锵有声。
夜风迎面扑来,扫得他心底生冷一片。
不过是口头相许,他便将邰涗一国之运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统统交付给了那人。
只觉浑身僵透,就似临渊之人,崖下万丈深不见底,身后之路白雾一片,是坎坷崎岖之路,还是平坦宽阔大道,此时都不得知。
可是进不能进,便只能退。
纵是身后之路有虎狼相伏,他亦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行去。
狄风出得城营,挂剑上腰,翻身上马,扯着马缰原地兜了一圈,才猛地一抽马鞭,朝西疾驰奔去。
倘若邺齐此次负了邰涗,他死也不会放过那人!
帐内烛影微摇,贺喜垂眼,看着手中珠簪,良久未动。
此次率军至开宁,本意并非如此。
只是没料到她竟派狄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