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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更深夜阑时

九容 作者:怀箴公主


第二日、第三日……以后每日早晨请安的时候,老夫人都会问起沈洪与我圆房的事情。问得久了,得不到肯定的答复,老夫人越发地着恼起来。

这日早晨,老夫人问起的时候,沈洪又默然不语。我笑道:“多谢老夫人成全。九容与相公商议好了,圆房的事儿,就订在今个儿晚上。”

“当真?”老夫人略带喜意,问道。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给沈洪使了个眼色,他也只得附和道,“一切都听娘的意思。”老夫人拊掌大笑道:“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菊妈,阿青,你们速去帮大公子收拾好房间,然后来回我。洪儿,你和九容一定要为沈家诞下儿郎,沈家这偌大的家业,还等着你们来继承哪。”

我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叹道:老夫人只这一句话,不知要凭空生出多少波澜来。因为我清楚地看到,老夫人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沈齐夫妇和梅娆非的脸色都十分微妙地变了一变。

老夫人却又说道:“九容,你自打进入沈家,沈家对你也算不薄。你若是能为沈家一索得男,我就做主让洪儿把你扶正。”我忙谢恩。

圆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请安回去的时候,沈洪一直闷闷不乐。我见着了心中微微有些气恼,看他的姿态,圆房仿佛是我在占他便宜一般,也故意装作气鼓鼓的样子不理会他。

回到房中,他见到我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着恼,才软语安慰道:“九容,你也不必如此,圆房……那个……”他硬着头皮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我白了他一眼,笑道:“哪个要跟你圆房?你莫要做出奔赴刑场的表情好么?”

他支吾道:“不是你跟老夫人说……说那个我们今晚要圆房的么?”

我敛容正色道:“沈洪哥哥,我称呼你一声‘相公’,是碍于我现如今的身份。其实我知道呢,你的心里一直对姐姐念念不忘。我嫁给你做妾室,也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并不是说我打从心底是对你有夫妻感情。但是既然上天安排我们在一起,圆房恐怕……恐怕是不能避免的。现在我们都需要时间,接受对方,也让对方接受自个儿。”

沈洪低头不语,沉思半晌,说道:“九容,你说得对。可是今个儿晚上……”

我笑道:“我自然有法子。”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洪做事儿都心不在焉的,我在心底暗暗地笑话他。

夜幕很快降临,晚饭过后,我们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好好安歇吧。”

回到沈洪的卧房,菊妈和阿青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着我们,菊妈迎上来,百般讨好地说道:“大公子,今个儿是你和小少奶奶第一次圆房。老夫人特意放了宝宝和明月欣儿的假,让老婆子在外面候着,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知会就是了。”

沈洪的面上有些不好看,一言不发。我巧笑道:“如此有劳妈妈了。如今虽是六月,半夜里天气却也寒凉。我这里有一壶桂花酒,就送给妈妈和阿青暖暖身子吧。”

菊妈也笑道:“就不劳小少奶奶费心了。老婆子有公务在身,哪里敢喝酒误事。”菊妈边笑便用得意的眼神看着我。自从我进沈家的门,一直到冰儿去世,我们的梁子,算是深深地结下了。

我笑道:“如此倒也罢了。真是难为妈妈。”说罢,与沈洪一起进房关门。

沈洪小声问我道:“九容,你说这事,可当真如何是好?”

我掩口而笑:“相公,你可会行酒令?我们来行酒令可好?”

沈洪摸不清楚我心里的想法,点头答应。

我在茶碗里倒上清水,笑道:“相公,我们行的这个酒令是这样的。我念一句诗,你要接下去,直到凑成一首整的。若是中间,谁接不下去了,就算输了,罚‘酒’喝。你看可好?”

沈洪疑惑道:“好。”

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瞧,菊妈和阿青都在外面听房呢。我们先玩这个,让她们觉得无聊睡着了,才能不干涉我们的事儿啊。”

沈洪闻言,精神大振,笑道:“九容,看你这丫头片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就像个没嘴的葫芦,心里头的鬼主意却还是蛮多的。”

我笑而不语。沈洪有些沉不住气,问道:“九容,你打头还是我打头?”

我想了想,说道:“相公,自古至今的文人中,你最爱的是哪个?我们便吟咏那个文人,可好?”

沈洪脱口而出道:“好!我最赏识的文人,当是贾长沙。”

我赞叹道:“相公果然好情怀!贾长沙才气出众,博闻长策,可惜为肖小之辈所嫉,遭到诽谤,郁不得志,终是可歌可叹!妾身献丑,先咏一句,请相公接起。”说话间,我胸中已经有了,于是吟叹道:“迁谪长沙奈此身,临流作赋吊灵均。相公请。”

沈洪赞道:“九容好气魄!我却也要输于你了。”他想了想,接口道,“可怜夙抱治安策,不能一为台辅臣。”

我接道:“鸾凤已藏应自怅,骥骐在缚更谁珍?”

沈洪道:“后人只赏辞章丽,略似君王问鬼神。”

一首七律已成,我们不约而同地相互微微一笑。沈洪叹道:“我自负才气出众,博览群书,却不曾想到今日输给你一个女儿家。九容好才情,气魄更是不输男儿,我自罚一杯。”

我微微含笑,不语。

……

更深夜阑,万籁俱寂。外面打更人的梆子声沉沉而起。

我悄悄推开门,菊妈和阿青果然睡着了。我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回来,笑道:“都睡着了,相公。天色已晚,我们也安歇吧。”

沈洪的面色微微一变,吞吞吐吐道:“我们不是说好先不圆房的么?”

我笑道:“哪个要跟你圆房?不过总不能一夜都不睡吧。”

沈洪如蒙大赦,忙道:“我睡地下,九容你睡床上吧。”

我微笑道:“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多得很,难道日日都如此么?相公,我们都睡床上便是。”

沈洪勉强点头答应。于是我们和衣共被而眠,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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