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春寒花渐晚。三月薄春,风微尘软。精致小巧的院落里,一枝红杏出墙来,满院盛开的春,挡也挡不住地旖旎而来,华丽地绽放。
锦帐华寝的病榻前,一个二十六七的丽色妇人容颜惨淡地躺在床上,依稀几分清丽无双的容色,霎时黯淡了一室色泽明亮的珠光宝气。
风倾城用丝帕捂着嘴,眉目低低地蹙在一起,不时咳嗽着,细细看,嘴角一抹鲜红,触目惊心地醒目。
“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儿?”十岁的秋水,整夜整夜匍匐在娘亲的病榻前,秀气雅致的眉目里全是黯淡晦涩的光,遮掩不住地落下来,滴在娘亲柔弱无助的目光里,全是止不住的心疼。
“云儿,娘时日不多,原谅娘在最后一刻的自私,将这么多的包袱甩给你,让你小小年纪,一个人背负,你可原谅娘亲?”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白色的丝绢手帕里,挡也挡不住地渗出几缕血丝,吓得匍匐在旁的秋水,不及回答,慌忙取过身边搁着的银针,便要扎下去。
风倾城摆了摆手,将秋水握针的手轻轻压在锦被上,泪光盈盈地道:“傻孩子。你还太小太小,没有能力除去娘体内的毒。收好它,娘只要你韬光养晦,只要你活得快活。娘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负了他又欠了你。到今天,烟蓑雨笠卷单行,芒鞋破钵随缘化,依旧做不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得急了,又引来一阵的咳嗽。
“娘,娘……”秋水哽咽着,眼泪如珍珠断线似的,一串接着一串地落了下来,濡湿了一大片衣襟。
“云儿,不要进宫。带着玉佩去找你爹爹,不要为娘报仇,永远不要……”风倾城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细如蚊呐吟,尾音飘散在夜风里,只有阵风簌簌打在着叶片的呜咽,什么都没有剩下。
“娘,你不要走……”
“娘,你不要走,云儿会治好你……娘……”
富丽堂皇的飞凤宫里,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灯烛早已燃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层锦被包裹下的秋水却冷汗直流,不断地呓语。
“小姐。你醒醒。”灯没有预兆地点亮,一脸忧色的绿袖紧锁眉间,里衣外匆忙披了件外套,用力推着秋水的身子。
“我怎么了?”逐渐清醒的秋水,只觉喉咙一阵紧似一阵地干涩,灼烧着说不出话来。
“小姐梦魇了。先喝口水吧。”绿袖见主子清醒,不觉松了口气,细心地从暖炉内倒了一杯子温水递过来。
秋水一气将水喝干,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人顿时清醒了三分:,“什么时候了?尘儿呢?”
“小姐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皇上日间来看了多次,只是吩咐了不准唤醒你。小少爷昨日便醒了,陛下做主留了下来,红藕在隔壁伺候着睡呢!”绿袖接过空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细细地回话。犹豫了一下,终忍不住道,“小姐明明没有失忆,却为何连我和红藕都瞒?绿袖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只知道小姐平日喜欢博览群书,也懂些医术,可从来也不知道小姐的医术高明到……”
“傻丫头,你啊……不懂……”秋水意味深长地一笑,对着满脸迷茫的小丫头轻轻一笑,转身躺下,不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