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很是安静。寂静如深海，而自己仿佛是一尾缺氧的鱼，隐隐有窒息的趋势。方才母亲无意间的话令她感到心底一片荒凉。什么叫做“还好是你嫁”？她不惜一切代价的结果，原来在母亲的内心深处，是一种受罪，更是大姐的幸运？

她当真不知道在面对这样的事实面前，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二小姐？”

突然传来茹姨的声音，书墨掩饰住真实情绪，对上她的视线，平静地问：“有事？”

“夫人……是因为大小姐才生的气？”茹姨其实在楼梯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了。

“嗯，外面有传大姐和顾大哥的闲言碎语。”书墨点点头，“妈也是为了大姐好，毕竟那些谣言影响大姐的声誉。”

茹姨沉默片刻后一声低叹，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倒觉得那位顾先生挺适合大小姐的。”

“什么意思？”书墨一惊，目光不自觉地凌厉了几分，“你是说，大姐……喜欢顾大哥？”

“那倒不是。”茹姨没瞧出她的变化，笑道，“只是我这么觉得。”

书墨收敛了神色，“怎么会适合呢？让大姐平白无故去做后妈？那也太委屈大姐了。茹姨，以后这话别在我妈面前说，她可不乐意听到。”

书房内，乔帷无奈地教训妻子，“你也真是，再着急也不能乱说话。”

“你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宋若君亦有些后悔，小声地辩解，“小意虽然是老大，却比不得墨墨在众生相里的见识。墨墨能镇得住大家族，小意哪儿做得到？这也没什么错。”

“可万一老二想岔了呢？”

“岔哪儿去？我是她们的母亲，总是为了她们好，难道还怀疑我的用心？”

乔帷略一蹙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夫妻俩就这么静坐着等大女儿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响起。写意得到允许后进入书房，一眼瞧见沉着脸色的母亲，心底不觉微微一叹，“爸，妈，我回来了。”她已经听茹姨说了大概情况，做了心理准备才来敲书房的门。

乔帷见妻子不说话，清咳了一声，问：“听说你自己找了份工作？”

写意颇感意外，愣了一会儿才点头答，“是，在一家翻译社。您也知道我没有经商的天赋，一直读的就是外语，做翻译也算是对口工作。”

“哪家翻译社？”

见父亲并未立即反对，写意得了鼓励，忙道：“丹青翻译社，老板是我同学的师姐，性格蛮好的。”

乔帷颔首：“如果太辛苦就别做，反正家里是养得起你的。”这便是默许。

写意不禁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

乔帷话头刚起就被宋若君打断，“小意，听妈妈的话，如果以后顾平生约你出去，都推托了吧。他不适合你。”有些男人可以为了子女找一个合适的妻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就为了替别人的女儿当后妈。

“妈，我和顾平生是没有可能的。”撇开所有其他不谈，她与顾平生之间本来就没有爱，中间还隔了一个顾家桢、一个向海妍，隔着属于彼此心底的无法抹去的过往，那真是无法逾越的横沟。

“是我糊涂，以为这么点儿小事不会有人注意，没想到仍是有流言飞语，还连累妈为此生气。”写意上前，半蹲在母亲面前，握住她的手，声轻音柔，却透着坚决，“妈，我听你的。”

相比起来，他们才是她乔写意的亲人，顾思妍再可爱再可怜，都不够分量。

写意允许自己活得嚣张、一时兴起或者无所谓。既然她自认为已经脱离了循规蹈矩的轨道，便不愿自己的人生桎梏在太多外人的眼光中。所以，在现在的乔写意看来，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八卦轶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她必须顾及家人的感受。

“傻丫头，以后你就知道了。”宋若君将女儿的鬓角碎发挽至耳后，“妈妈是希望你能将最好的你留给你以后嫁的人。”

写意不说话，将头轻靠在母亲的膝上。最好的乔写意吗？来不及了，最好的她早已经灰飞烟灭。

谈完了最主要的事，写意顺带与父亲商量，希望父亲能安排一下茹姨儿子的实习问题。

“经管专业？叫什么名字？”

“陆羽禾。”

“叫他来吧。你让他随身带一份学校的证明过来，人力资源部也方便管理。”

“好，那我去告诉茹姨。”

三两句就将事情解决了。其实这件事原本同书墨商量就好，并非必须经过乔父的同意，但写意偏偏就要跳过书墨，仿佛这样做才是天经地义的。

茹姨自然很高兴，连连说第二天就给小羽打电话。儿子暑假能来蓉城已经很难得，更不提是在乔氏企业实习。

写意也很高兴，虽然自己只做了跑腿说话的活，但到底帮了茹姨一点儿忙。

心里隐约不快的，大概是直到陆羽禾出现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该事件的书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