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鲁塞尔的三天里，他们谈了许多。从路易十四到秦始皇，从维多利亚时代到拿破仑盛世，一会儿为谁发明的造纸术而争执，一会儿为布鲁塞尔大广场曾毁于法国人手中而叹息。海阔天空的聊天让人心旷神怡。明远潜心琢磨玛诺说法语的用词、发音和表达方式。要离开布鲁塞尔的前一天，两人来到为1958年布鲁萨尔世界博览会而兴建的高约一百多米的原子塔下。明远滔滔不绝地讲了一段海明威。玛诺望着他说：“这三天你的法语提高许多。”明远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什么意思？是说跟我比起来，你是个更好的老师，仅仅因为你的汉语毫无长进吗？”玛诺笑了，拿出笔写下自己的地址电话，递给明远说：“我喜欢你的幽默，保持联系。”明远也把自己的地址给玛诺说：“我喜欢听你的笑声。”

两人在一条满是礼品店的窄小街道里走着，不知哪里正播放一首艾迪丝?皮雅弗的歌《不，我不后悔》，玛诺跟着哼起来。明远说他最喜欢的法国歌手就是艾迪丝?皮雅弗，玛诺点头说：“我也是，因为她的歌声带给人沉静和勇气。”明远又说他认为《不，我不后悔》是艾迪丝?皮雅弗唱得最好的一首，他曾很喜欢。玛诺赞同，并评论说凡是喜欢唱这首歌的人，一定无悔无憾。“所以我猜想你从未做过后悔的事。”玛诺说完，稚气地望着明远。

明远悠闲自如的神情在瞬间凝固，几秒钟后他说：“在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上这首歌了，那时候的确没有做过任何后悔的事。后来大学毕业离开中国，实际上再也没有唱起过这首歌。”

玛诺轻声道：“其实我做过许多后悔的事，但还是喜欢这首歌，因为它让人放弃烦恼，走出过去，轻松勇敢地面对未来。”

傍晚时分他们分手了。玛诺第二天回法国。明远继续他到德国的旅行。**********上世纪80年代的德国以柏林墙划分东德和西德。明远第一站到达西德城市科隆，在市中心的青年旅店住下，便急忙去参观世界四大教堂之一的科隆大教堂。教堂里有游客在祈祷。明远也想许愿，闭起眼睛，脑海中出现的竟是玛诺。从科隆大教堂出来上了游船，莱茵河两岸风光无限，但是明远的眼前时时掺杂着布鲁塞尔的镜头回放。两天后，明远抵达波恩，简短停留，拜访仰慕已久的贝多芬故居，乘火车到达柏林。

走进柏林的地铁，像是进了报告厅，坐在地铁里的德国人表情严肃，鸦雀无声，像在聆听学术报告。这跟热情健谈、连说话都像开心歌唱的意大利人大不一样，跟北京地铁里隔着几个座位都依然高声笑谈的“侃爷”更是大相径庭。德国人处处循规蹈矩、一丝不苟，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同西德人聊起东西德国统一，大都认为“祖国统一、领土完整”是德国必由之路，听上去十分亲切。

从西柏林过境到达东柏林之前，在柏林墙边见到许多白色十字架牌子，这是为纪念从东德企图翻越柏林墙逃往西德，而被东德边防军开枪打死的人。白色十字架上写着死者遇难日期。

持中国护照过境到东德很顺利。一进东柏林最初几分钟的印象便是跟西德没什么两样。当时的东德是社会主义阵营里最发达的国家，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和整齐干净的街道到处都宣告绝非徒有虚名。街上跑的车是常在东欧见到的超小型轿车，这算是表面上与西德唯一不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