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请明远第二天去机场迎接。
第二天,明远开着艾伦的车来到机场,想到两天前艾伦就在这里接到自己,他那时神采奕奕,仅隔两天,就变成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植物人了。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的到来。想到这里,明远深深叹了一口气。
广播里听到瑞姬的航班已经到了。刚刚过了几分钟,就见一个身穿银灰色西服套装、左臂弯曲搭着银灰色风衣、右手拖着小旅行箱的亚洲女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打着领带的褐色头发的男人走出来,从出来的时间上判断,他们坐的头等舱。
李媛的小说里有一个韩国裔女孩,明远似乎对她已经很了解。脑子里的想象跟眼前见到的不完全一样,想象的是热情开朗、办事果断的一种人,而见到的是谦和文雅、温柔敦厚。毕竟李媛笔下的瑞姬是一个20岁左右的大学生,而今十几年岁月的磨练,她怎会没有变化呢?瑞姬越走越近,明远觉得她在什么地方有些像李媛,也许是眼睛,也许是脸型。顾不得多想,明远迎上前。瑞姬像认出他来一样,微笑着冲他打招呼。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想起给牙膏做广告的模特。瑞姬问:“你就是弗兰克?我是瑞姬,这位是舍尔曼医生。”
坐在车上,明远感谢舍尔曼医生专程赶来,舍尔曼居然说了一句汉语:“哪里哪里。”他说这是跟一个中国病人学的,中国病人感谢他,他就如此回答。瑞姬说,舍尔曼医生很忙,6个小时以后就要飞回旧金山。
从机场直奔医院,见到艾伦的主治医生,瑞姬和舍尔曼跟他讲了一个多小时,李媛和明远在外面等着。李媛从玻璃窗朝里望去,瑞姬面朝舍尔曼,舍尔曼背对玻璃窗,李媛希望看到瑞姬脸上轻松的表情,可是没有,瑞姬的脸越发忧郁,眉头紧皱。这些明远也看到了,心顿时提起来。
医生们出来后就去看望艾伦,又讲了近两个小时,最后,来到李媛身边。李媛用焦虑的眼神望着他们。舍尔曼说话了:“艾伦的状况,不甚乐观。失氧时间过长,头部还受了伤,虽然从X光片看我并不赞成手术,但是能醒来的几率就像中彩票。”
李媛声音颤抖地问:“舍尔曼医生,你大老远从旧金山飞来,就是告诉我,我的丈夫醒不过来了?”舍尔曼医生忧郁地垂下眼。李媛茫然,瑞姬难过地双手扶住李媛。李媛稍稍恢复镇静,望着舍尔曼医生,一字一句地说:“我很感激你这么忙还能亲自赶来,但是我不相信。艾伦一定会回来!”舍尔曼拍拍李媛的手臂,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现在对于你来说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对于艾伦,没有人能够帮他。”李媛痛苦地大叫一声:“不!”转身回到艾伦的病房。
明远和瑞姬送走舍尔曼医生,急忙回到医院。走进艾伦的病房,见李媛紧挨艾伦坐着,两个孩子面对爸爸妈妈,女儿在讲当天做了些什么。保姆站在一边。
送走孩子们,李媛说,明天艾伦的父母要来了,他们帮忙照看孩子,自己要在医院陪着艾伦。
此后的几日,明远几乎天天去飞机场。艾伦的父母来到后,艾伦的叔叔也来住了一个晚上,他是外科医生。明远和瑞姬轮流陪着李媛在医院三个晚上,次日就准备离开夏威夷了。
临走,明远难过地握着艾伦的手说:“我走了,你本来要带我去外岛,可是你没有。我会再来,因为你答应了。等我下次来,你一定要来接我,带上我一起去。就像我当年带上你,去尼斯、马赛,我当年帮了你,你如今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