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从巴黎圣母院出来，坐在塞纳河的游船上，明远拉着妹妹故意坐得离父母远一些，问丽萍：“你跟董林到底怎么样？”丽萍脸色阴沉，没有回答，望着岸边给游客画肖像的一个个画家，里面有不少中国面孔。许久，丽萍扭过头望着明远，忍着泪说，“哥，我想离婚。”明远两眼闭起，心里一沉到底，我的老天！

丽萍在费城用两年时间读了遗传学硕士，毕业后在一个研究所工作。董林读文学博士，7年过去还没毕业，日子却过得十分悠闲，看电视、听音乐、读书阅报。丽萍催他快写论文，他满不在乎地说：“博士论文急什么，要想写一下就能写出来。”

住在学生公寓里年复一年，迎来送往，一批批学生毕业走了，又来了许多新生，唯有丽萍和董林七年如一日长期驻扎。有一次，一个多年前住在公寓里的中国人回来看望朋友，见到他俩几乎不敢相信，“你们怎么还住在这里？” 丽萍语调及其不满地解嘲要在此“八年抗战”。

回到家，丽萍对董林发牢骚，说7年还没毕业，别人早离开这里，买房子、生孩子，过舒心日子了。

董林却说：“急什么，你的工作这么好，我们又不缺钱，毕业也没工作，慢慢念呗。”

丽萍反驳：“我的同学赵鹏，博士毕业又念了医学院，现在当上医生了。”

“你为什么不去申请医学院当医生？你要是当上医生开诊所，我来给你当秘书。”

丽萍无言以对。她不想当医生，读医学院考取医生执照不容易，要花费许多年。她也不想在事业上花大精力，只想有安定的工作，生个孩子。而且她明白，即便她当上医生，董林决不会屈就做秘书，他连一个代课教书的职位都瞧不起，怎能当秘书？到那时，他会说你当医生赚钱足够我们花的，我何必出去辛苦工作？在家读书写作就好了。

丽萍所说的赵鹏曾跟丽萍是大学同学，追求过丽萍，但是丽萍觉得他个子矮，相貌平平。从小心中的白马王子就像哥哥一样，身高一米七九，英俊潇洒、有幽默感。而这个赵鹏看上去比自己矮，走在一起不好看。

然而却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赵鹏曾让丽萍感动不已。那是在大学毕业统一分配工作的时候，丽萍和董林想留在北京，董林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留校，快到最后才知道要被分回原籍天津。于是要丽萍跟他一起回天津。丽萍找到负责分配的辅导员要求从北京改到天津，辅导员断然拒绝，说分配方案已定。

赵鹏得知丽萍想去天津，就找到辅导员说自己也需要参加分配。本来老师同学都知道，这个外号叫“小华侨”的赵鹏在加拿大有许多亲戚，他一毕业要去加拿大，不打算参加分配。但赵鹏跟辅导员说自己的签证没下来，能不能去加拿大不一定，现在想分回原籍天津。

辅导员给赵鹏联系了天津的一个研究所。赵鹏得知后，找到丽萍问：“你真的那么想去天津吗？留在北京机会多，去天津容易，回北京可难了。”丽萍坚定地说调动工作很麻烦，一定要去天津。

分配结果，丽萍和董林都分在天津。而赵鹏就要提前离校去加拿大了。临行前赵鹏坐在吵吵嚷嚷的小吃部和最好的朋友吃午饭。赵鹏没动筷子，不停喝啤酒，朋友劝也不听。他说：“你别瞧不起我的酒量，我平时不喝，要喝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朋友拍拍他的肩膀，说：“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停了一下又说：“你不觉得这么做对你一点儿好处没有吗？”赵鹏把剩下的啤酒咕嘟咕嘟喝光，嘭地放下酒杯，两眼望着窗外说：“我没想，只怕能帮她而不帮她日后会后悔。”啤酒咽下，嘴里不知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