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过、闹过,当所有的解释和游说都苍白无力的时候,她想到一走了之。母亲,那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哪有和孩子记仇的母亲?她想,过几年回来,母亲再大的怒气,也就都散了。
行李还没有收拾完,母亲就拿着一瓶子农药出现在她面前,“袁喜,你不能太自私,你翅膀硬了就要飞了吗?你走了,你大哥以后怎么办?你去问问那个男人,他能不能带着你大哥一起出去?能不能?那个美国要不要你大哥!”
母亲的声音很尖锐,像刀一样割破她周围的空气,仿佛要窒息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大哥吓坏了,眼里含了泪水,畏缩着伸手拽她的衣角,“小喜,小喜,你不要我了吗?”
父亲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是心疼袁喜的,可他也只能叹气。
那天,她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像是把攒了二十年的眼泪全流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变得模糊,变成晃动的人影。
她甚至想过恨大哥,如果大哥是健康的,又或者没有大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痛苦?可如果大哥是健康的,这世上还会有她袁喜吗?她真的想不清楚。
母亲,终究是母亲,大哥,毕竟是自己的大哥!
她给何适打电话,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她不能和他一起去,她不能。
“皮晦,我现在需要一个外力,帮我推过这个自己挖的坑,你推我,好不好?”她央求,这个坑里埋藏了自己太多东西,两年的相爱,四年的追忆,太多太多的回忆和思念已经让她灭顶。她自己真的无力迈出去。
皮晦也像是在下决心,“好,我告诉你,袁喜。前些日子墨亭有同学在美国见到了何适,他身边已经有了人,看着和他挺般配的。”
心,一下子就被敲碎了。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答案吗?可干吗还会心痛?
皮晦在那边担心,连话都有些慌乱,连声问:“袁喜,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说,声音平淡得犹如死气沉沉的水面。
“他同学还说,那女子模样有几分像你呢……也许何适也是不能忘了你。”皮晦还惦记着安慰她,可这算是安慰吗?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青卓半夜渴醒了,爬起来向袁喜要水喝,却看到袁喜在床上呆坐着。“小喜,你干吗还不睡觉?”
她撑足了力气说:“我不困。哥,你去睡吧,明天我再领你出去玩。”
大哥摇头,也爬上袁喜的床,“我陪着你吧,我也不困了。”
袁喜笑,说:“好。”
大哥分明还像个孩子,哪里闲得住,没一会儿就开始在那里扭动,“小喜,你给我唱歌吧,好不好?给我唱歌!”
袁喜给大哥盖好被子,问:“唱什么?”
“就你回家喜欢唱的那个,那个‘知了睡觉了’的那个!”
那是梁静茹的《宁夏》,她以前经常哼的歌,大哥还记得这么清楚。可他却不知道,她喜欢,只是因为何适喜欢听她唱那首歌,可现在,她哪里还有勇气去唱?
“我忘了,不会唱了。”她说着,心里的酸楚泛上来,到了嘴角却挑成了一丝淡淡的笑。
大哥很得意,从被子里爬出来,瞅着她呵呵地笑,“我会啊!我会吹口哨呢!我吹给你听,你跟着我学啊!”
暖气到了后半夜就烧得不那么热了,清悦的口哨声回荡在有些凉意的屋子里,像催泪弹一样肆虐在袁喜的心里。
“小喜,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大哥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她,伸手慌乱地去擦她脸上的泪。
她抹了抹脸,“没事,我眯眼了,哥,我困了,睡觉吧,好不好?不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