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活中却没有那么多的也许,有些道路,明明似乎都看到了头,却又突然在眼前拐了一个弯。
那天下午,步怀宇又出去拜访客户,下班后袁喜搭了公共汽车回家,人还在车上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袁喜从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把手机掏出来,接通了,皮晦有些异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袁喜!你在哪儿?”
“嗯?我在车上,一会儿就到家了。”
“和步怀宇?”
“不是,”车又停下,挤上来更多的人,袁喜只得顺着人流往里面涌去,“他有事,我搭的公车。”
手机里没有了声音,袁喜不知道是皮晦没有说话,还是因为车里的信号不好。
“喂?”
“袁喜,”皮晦那里像是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吐出句话来,“何适回来了……”
袁喜只听见了一句,只此一句,就已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袁喜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下了车,人有些机械地往小区走,想慢一些,可脚下却不听使唤,一步紧接一步地迈着,仿佛已经有了迫不及待的急切。
当那抹人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的脚步却猛地停下来,原本走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屏住,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胸口明明已经憋得生疼,可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袁喜这时才发现,手机竟然一直被她紧紧地抓在手里,沾满了汗渍,腻腻的,一不小心就能从手心里滑出去。
穿过昏黄的灯光,她看向那头的何适,熟悉又陌生,他好像又高了些,也结实了些,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而今的他,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有着挺拔的身材和修长的四肢,即使隔了这么远,她也似乎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称为“男人”的味道。
像是有着感应,他突然抬头看向她,只一瞬间,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深情、激动、痛楚、狂热甚至还有些许惶恐,穿越了四年的光阴落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改变。
只这一眼,她就已经知道,他还是她的那个何适。
可是,四年了,四年了他才肯回来,在她都已经绝望后,在她已经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在她已经决心把这段记忆全部抛掉的时候,他才肯回来。
四年了,他吝啬得连个电话都不曾给她,当她抱着他送的布猴子喃喃自语的时候,他在哪里?当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的时候,他在哪里?当她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房间欲哭无泪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心里不是没有恨过,只是早已经被厚厚的思念掩盖住。
袁喜吸口气,从何适身边一步步走过,好像他只是一个路人,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爱也没有怨。
在交错的一刹那,她的手臂被他抓住,下一秒钟,她的脊背就撞到了他的胸膛,他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潮水一般涌过来,似乎要把她扑倒。
“袁喜……”他痛苦地低呼,声音带出颤抖的嘶哑。
有力的臂膀死死地搂住她,仿佛要把她生生地截断,然后再镶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袁喜挺直着脊背,微扬着头,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大大的广告牌子,上面的字体清晰又模糊,她不敢眨眼。
“……还回来干吗?”她问。
何适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唇触到她的肌肤,巍巍地战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害怕,怕我再不回来,会再也记不清你的样子……怕我再不回来,会把毫不相干的人也当作你……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