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爱情是什么呢?反正我不会爱上一个冷酷自私,特别是对你不好的女人的,哪怕她花容月貌。”
小可有些泄气,过了一会,又说:“爸爸,你爱了梅姐姐就不爱妈妈了。”
“爸爸永远爱着妈妈。如果妈妈在天有灵,一定愿意我们幸福地生活,小可,妈妈一定高兴看到爸爸和梅朵在一起的。”
“我不相信。梅朵是姐姐,妈妈是妈妈。”
“爸爸知道,在这一点上你有点转不过弯子,这也很正常,梅朵说了,你叫她什么都无所谓。”
“爸爸,你好天真,如果你和她结婚了,无论我叫她什么,她都是我的继母。继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种人。”小可哭了。
锦坤搂过女儿,笑着说:“真是个傻孩子,坏的继母在成为继母之前就是坏的,好的女子做了继母也不能让她变坏,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么?”
“根娣的继母把她逼死了呢!”小可擦着眼睛说。
“根娣是谁?”
“是外婆家那边的人,她是我在桃湾最好的朋友。她十五岁就死了,都是她继母,叫她出去挣钱,得了病也不给她治。”
啊,难怪小可有这么大的担心,原来她内心有这样的一个结。
那夜,小可在黑暗里醒来,无端地梦见了根娣,如果她还在,快十八了吧,是,她比小可大五岁,该是十七岁。这突然而至的想念,让她有些许的迷茫,也许,根娣走的日子正是附近?还是因为白天和爸爸的一翻谈话?
小可不记得。小可都不记得,那里恐怕没有一个人记得根娣离开的日子,唯一疼爱她的奶奶也走了。可是小可记得第一次见根娣,她在小可外婆家的洗衣板上费力搓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小背心。根娣如此用力,整个身子都微微弓着。可是当小可走近时,她立即停止了动作,警惕地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暴戾天真,又充满好奇。
小可的手上拿着一本童话书,根娣看了一眼,飞快地收拾了衣物,走向河埠头。她们并没有搭上话。晚上,外婆对小可说,那个女孩子就是根娣,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最后一句像子弹一样击中了小可,她扭头冲出了外婆家的大门,在暗夜里狂走,妈妈,妈妈。小可走的时候,去医院看过妈妈,妈妈对着她吃力地笑了,笑容在她苍白的脸像一朵枯萎的花,绵软无力的手指握住小可的手说:“听外婆的话,多住些日子再回来。”小可其实不想离开妈妈,但是外婆说爸爸一边照顾她还要照顾妈妈,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可在大塘边枯坐了很久,她决定回到城里,回到妈妈的身边去,她怕极了,她怕从此和妈妈永别。她想对爸爸说她已经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只要他肯教她,她是什么活都会干的,她能帮爸爸一起照顾妈妈。
主意一定,心思就安静了,抬眼时,她看到了大塘的中央,泊着一艘渔船,远远的,玩具般的小巧,笼在一团昏黄的灯光里。船头隐隐约约有个小的身影,不停在站起蹲下。小可已经知道,那一定是根娣,早上她遇到过的那个小姑娘。外婆说,根娣家世代看守这个大塘,捕鱼捞虾,在水上讨生活,也不容易。更难的是根娣,小小年纪,她的妈妈就失足在大塘里淹死了,她和爸爸,奶奶,守着这条破船过日子。
小可并没有回到城里,外婆说爸爸已经带上妈妈去北京治病了,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城里。另一天,闷闷不乐的小可又看到了根娣,她穿着分不清颜色的汗衫短裤,还是在洗衣服,还是那件小背心,她仿佛特别珍爱,用力搓洗,力争还其清白,只是为时已晚,背心上布满了灰色的霉点,怎么搓也是枉然。她们已经互相说话了,根娣总是红着脸,低着头,问她才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