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终于是颤颤悠悠的开口。
“没事!”医生一把拽开口罩,“终究是又醒了,不过必须送到无菌室,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她,但是,你们还是要随时做好准备,很严重了。”
陈芹无法分清这到底是句好话,还是不好。
点点没事了,可必须一直做好每次晕倒都是永别的准备。
那个叫小惠的女老师邀请她一起去看看点点的时候,陈芹拒绝了,不是不想,而是怕。
5岁的时候,她看着陈叔叔满身鲜血的进了手术室,然后在加护病房隔着一片透明的玻璃,再然后就看到陈朝趴在一块雪白的布前胡乱扯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陈朝哭,那么撕心裂肺,那么让人心颤,从那之后,他说他永远不会再哭。
这是段她最不想回忆的过去,那也是陈朝的最伤,所以非典自己在医院时,她告诉陈朝,不要来医院,我不想你隔着那扇玻璃看到我。
浑浑噩噩的,竟然走出了医院。
迷蒙的夜色中,一伸手,便有一辆的士缓缓开了过来。
“园博园!”陈芹很无力的如蚊子般的说了个地名,便把身子缩成一团的靠在后座上,好像一个受到惊吓的蜗牛,用壳把自己包裹住。
司机从镜子里,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上帝,苍白的脸,很自我保护的动作,医院,不是人死就是人活的地方,看这样,好像是刚经历了一场什么。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人,总是要向前看,看到没有,前面那就是幸福!”司机边说边挂档,一手还指着前方很多车灯开启的地方,“来吧,让我们迎接幸福!”
陈芹觉得自己想笑来着,可终究笑不出来,噎在喉咙。
一瞬间的功夫,车,便冲了出去,朝着司机说的,那个幸福的原点驶去。
幸福在哪里,陈芹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可只有一次,有人给了自己答案,那是在园博园的喷水池边,在五光十色的激光下,一个男生问女生,你幸福吗?
幸福!女生很用力的回答,恨不得自己的话能和水柱一样一喷冲天,撒满世界,那个夜晚天很黑,所以她看不清前面那对男女的脸,可自己倒是记住了,幸福,就在这。
晚上8点25分,距离最后一次喷水还有5分钟,一些激光都已经打开。
很多人坐在花圃边上,有一家人其乐融融,小孩牵着爸妈的手一路走,一路蹦,笑嘻嘻的玩吊环;也有几个少男少女,嬉笑怒骂,你小白,你SPP,你LKK啦,新新人类的语言总是那么跳跃;还有老人,两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起等待着。
陈芹双脚屈膝,蹲在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这里人很少,却能把喷水的画面看的最清晰。
8点半,所有的灯光都骤然亮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水面有着风雨欲来的波动,原本抒情的音乐嘎然而止,随着一段很有力的前奏,水,便突然的向上喷射。
周围的人开始了欢呼,小孩被爸爸顶到了头顶还手舞足蹈,男生很凑巧的把脸贴近了女生边上,老人的头缓缓的贴近。
眼前的喷泉正随着音乐的节律变化,时刻改变着自己的身姿,低处如苗条少女婀娜多姿;中处如环形拱桥,长短不一,白色透明仿佛是七夕之日天上人间所架之桥;高处,一柱冲天,宛如苍穹,傲然林立。灯光如虹,七彩夺目,映出喷泉流光华丽。
随着一声重音奏起,中间的喷泉扶摇而上,有种势如破竹,直逼云端之感。
“看够了没有!”
正看得起劲呢,一个高大的身影冷不丁的挡在了陈芹面前,抬头一看,脸部表情有点错愕。
“陈朝!”
陈芹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怎么不知道,每次来这里,无论跑的再远,这里总是她回家前的最后一站,不用几次便可以摸清了。
“我一直没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你,今天,你终于是回来了!”
陈朝把裤脚拉起,紧挨着陈芹在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陈芹什么时候到这里了,也就表示你回来了,每周,每月,我都习惯在这个位置坐一下,听着,看着那几乎曲调几个月不变的音乐喷泉,可你始终没回来。”
“刚才小惠!”他顿了顿,也许是怕她记不起谁,“就是点点的辅导妈妈告诉我,你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跑了出来,我就立刻到这里,我想,该是时候了吧。”
“陈芹!”
嗯!
他掰过她的头,夜色中,喷泉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她的脸,依旧那么楚楚动人,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衬着自己的脸。
“回来吧,我,”他突然停顿了几秒,“不只我,还有很多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嗯!陈芹用力的点着头,这一次不用想,不用憋,那些泪,总是能不需指挥的直接掉落。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陈朝。”
她低下头,“谢谢你们都在等我。”
其实,他想说,我并不是非等你不可,可是当等待变成了一种习惯,就等不了别人了。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也许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