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琉璃簪捧在心口,啜泪莞尔。
阳春三月,上巳风华。祠堂宗庙的飞檐斗拱高高扬着,挂铃荡起,空远得犹似天音降临。
堂上观礼的是白氏家族中各位外命妇,似有紫气香萦。
墨鸾站在门内,深吸一口气,踏上香兰织锦。迈出一步,便是彻底直面这一番本不属于她的天地。
司礼诵唱之声高亢肃穆。她叩首焚香,顶礼祷颂。谢夫人亲手挽她长发,执一枚楠木笄插入她的发髻。她起身,徐徐向众人施礼,在颂礼钟乐声中回东阁退却彩衣,换上素衣襦裙。
再入,便要一拜二加,除笄换簪——白弈送她的七彩琉璃簪。她不由得羞赧忐忑,又忆起那个温柔亲吻,一时失神在镜前。
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发髻如云,再不是幼小的模样。
若他回来瞧见,又会怎么说……
她愈发面色绯红起来,匆忙低了头,神思缥缈。
冷不防听水湄一声惊呼,“小娘子的簪呢?”声音虽细弱,却是犹如惊雷。墨鸾顿时一震,不由自主地猛站起身来,心里陡然一冷,呛得透不过气来。
方茹拧眉片刻,对墨鸾道:“小娘子先去吧,这边自有妾身理会着。”
墨鸾静默一瞬,点头,转身而去。
典礼不可能停下,不可能等她去找那一支簪。纵她有万千执念,也不能够。
堂内,司礼高声颂起。
她跪在阶上,见方姆姆已托着玉盘上来,心也吊上了嗓子眼,忍不住偷眼去看,却见盘中那支静静躺着的簪。
一支鲜翠温润的碧玉簪。
瞬间,她心尖一抖,险些惊呼。
那支簪,碧玉簪,竟是蔺姜赠与!
想必方茹无奈之下,临时要找替代,却也只有这支簪,玲珑剔透品质温良,入得眼去。
可是,内中含义,于她,便全不同了……
谢夫人显是也吃了一惊,迟疑一瞬,但见方茹眼色,便了然地将玉簪执起。
几度张口欲言,终于还是无望地阖了双眼,苦涩翻涌,墨鸾咬紧下唇,一抹哀意猛然从心底深处浮上来。
有缘,还是无分,莫非天意如此。
她不由得轻颤,胸口旧伤处,忽然一阵疼痛。
胸口阵阵绞痛,墨鸾几乎喘不过气来,强撑下来,脸已熬得煞白。
静姝吓坏了,急忙要扶墨鸾回去歇息,不想谢夫人却上前来,轻巧地将她支开,亲自扶起墨鸾上车回府。
墨鸾在车上回首去看,却见静姝呆愣愣站在原地,一旁的水湄却低着头,全然不见神情。
那支簪子忽然自己显出形来。
方茹对谢夫人道,怕是内鬼作祟。矛头所向,自然是贴身伺候司管的静姝和水湄。谢夫人不动声色,先将墨鸾安置回房歇息了,转身出来,才令方茹将两个婢女带去主屋里阁。
静姝和水湄被带上来时,俱是埋着头。水湄抽泣不断,静姝也紧咬着嘴唇,脸色灰白。
谢夫人打量了她们一会儿,开口道:“都有什么要说的?”
“娘子明鉴!”水湄仰起头,泪水顺着面庞滚落,“小婢绝没有算计小娘子的心,小婢只是个婢女,怎敢这样大逆不道?”
谢夫人静听她说完,又看向静姝。静姝依旧是低着头,看不出半分表情。谢夫人道:“你呢?”
静姝只垂着眼帘,轻轻道:“小婢没什么要说的。”
谢夫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入府多久了?”
静姝道:“小婢静姝,入府已九年了。”
“静姝,”谢夫人道,“可是那个从前跟着裴府女公子的静姝?”
静姝应道:“正是小婢。但小婢现在是小娘子的婢女了。”
谢夫人点点头道:“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