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已婚的女孩子,作风比着其他人都要豪放一些。云逸涨得脸通红,又不知道说什么。曲池就说:“哎哎,有什么想法晚上留下来,我们单独加班说,别在这儿表白,还有未成年人在场呢。”那女孩子说:“谁未成年?除了我儿子未成年谁还未成年?”
云逸站在那儿,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文案拍拍她肩膀,低声说:“出来都这样,你别介意。”她也只能说没什么。
那天送她出去,曲池说:“张云逸,你要慢慢习惯,大家开开玩笑,也是调节一下气氛,不至于太沉闷,你是太静了。”他说,“女孩子出来,还是要泼辣一点。”
云逸含笑说:“我知道。”
天近黄昏,夕阳沉下,淡金的一点光透过玻璃打在曲池脸上,明暗之间他浓的眉,深的眼,硬朗的轮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哪怕目光那么像,哪怕语气那么像。云逸微笑着,看着他。如果他穿半旧T恤,如果他剪短发,如果他的眉淡一点,如果他的唇薄一点,如果,就是那个人在眼前。
她挥挥手,说:“再见。”
回去的车上,有个小孩子蹒跚着走到她身边,仰起脸打量着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妈妈?”旁边的人笑,她俯下身,拉住那孩子的小手。他大概还不到三岁,柔软如一团奶油,绒绒的头发,小小的脸儿,咧着嘴笑,嘴角还有口水流下来,云逸温柔地替他擦去。
转眼他妈妈就过来,惊魂未定地抱走他,那孩子还回头冲着她笑。
这样温柔又惆怅的黄昏。
晚上接到嘉兰的电话,她在那边低声啜泣,云逸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丫头,你在哪儿?”
她学会了许多沈之城的习惯,比如接起电话,说:“你好,张云逸”;比如不经意地,叫自己身边亲密的女孩子丫头。
嘉兰哭着说:“我爸……不要我了……”
云逸心里一紧,脑海里浮起许多不好的揣测。后来认真想一想,她骨子里的确是个悲观主义者,之城说她,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立即磨刀霍霍,直到最后一派大义凛然,准备接受莫须有的最坏的结果。可是怎么说呢?也许是见多了坏的结果吧。
嘉兰在那边哽咽着诉说,她喜欢的男孩子,不被父母喜欢。在他们眼里,他不够优秀,不够高,不够帅,不够沉稳,不够有能力,不够讨人欢心。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哪怕遇见那个什么都够的人,大约还会担心他不够爱她。
之城曾经跟别人说:“我担心会不会还有人那么欣赏她,并愿意为此承担。”
她看着那句话,许久,许久,泪流满面,却还挂着微笑。他不能够与她在一起,可是他担心她。
在那一刻她多么羡慕嘉兰,爱就爱了,哪怕面临这样的困境,可以光明正大与父母怄气,可以理直气壮地流泪,可以同那个人说她的委屈与为难,而一切在此名义下做的事情,哪怕是幼稚,日后想起来都还可以笑一笑。
可真幸福。
她问嘉兰:“那么他呢?他怎么说?”
嘉兰声音小小的,说:“他说,他不想看见我难过,如果我实在为难,他会退出。”
云逸微笑,那是个不错的男孩子,懂得体谅别人的难处,而嘉兰也会因此更加舍不得他吧。她觉得他们会幸福,对于别人的幸福,她一向都有信心。
爱情才开始,怎么会轻易放手?她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但是这件事,固执了一次。于是原本打算回家的,那边生气的父亲说:“你别回来了,五一和暑假都不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