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初忽然觉得昏暗的灯光很刺眼,她忙低头看着脚下,不言不语。连韩张趾高气扬地指挥她“你坐过去点儿”,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斗嘴,而是呆呆地移过去一个座位。
何如初连电影如何开场的都不知道。等到演到偷袭珍珠港时,她才好不容易看进去了——银幕上,雨点般的炸弹落下来,到处是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惨剧……看得何如初捂住唇,眼眶泛红。坐在何如初旁边的韩张低声说过瘾,转头看了何如初一眼,低声嘲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何如初转过头死命瞪他,不经意间看见林丹云紧紧拽着钟越的袖子,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而钟越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韩张从银幕上收回视线,见何如初整个人呆呆的,便伸出中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傻了?看什么呢?”说着也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钟越和林丹云正亲密地靠着说话,于是打趣说:“你们俩卿卿我我的干什么呢?”说完又拍自己的脑袋,拱手说,“就当我没看见,继续啊,继续啊——”
这一次,何如初对韩张不轻不重的“弹指”表现得很反常,她没有像平时那样抗议,而是木木地背过身去,眼睛看着走廊上的出口,不言不语。
听了韩张的调侃,钟越坐正身体,对他说:“刚才林丹云没明白为什么能成功偷袭珍珠港,我正跟她解释呢……”
韩张笑得古怪,说:“我们不需要知道,不需要知道。”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样子,又敲着何如初的头,“眼睛看哪儿呢,看电影!”何如初忙坐好,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认真盯着银幕,那样子不像来看电影,倒像来上课听讲。
等放到男女主角亲热的镜头,几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都不自在起来。若都是男生或全是女生,彼此说不定会调侃几句,只因为有异性在场,所以才会分外觉得尴尬。何如初屁股磨着椅垫,左右不是,脸热热的,眼睛瞄了瞄坐在最外边的钟越,见他神色似乎闪烁了一下,更觉尴尬。韩张轻声地怪叫起来:“儿童不宜,儿童不宜!何如初,你还没成年……”
何如初羞愤地掐他胳膊,“闭上你的乌鸦嘴!安安分分看电影!不说话你会死呀——”掐得韩张连声央求“饶命”。
钟越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声点儿,大家都看着我们呢!”果然,前后排的人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他们,韩张这才安静下来。
幸好亲热的镜头不多,很快就过了。几个人暗暗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
出了电影院,林丹云对钟越说:“那个男主角死得好惨,长得那么英俊……”声音哽咽,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
钟越说:“他死得有价值。身为军人战死沙场,也算求仁得仁。”
何如初也觉得英俊的男主角不应该就这么凄惨地死去,听到钟越这样一番深刻的评价,觉得自己见识浅薄,当下惭愧不已,又见林丹云和他有说有笑,神色更加黯然,于是拉着韩张说:“我们先出去吧。”
钟越越过重重人群,看着他们的背影穿过旋转玻璃门,最终消失在长长的台阶下。
因为人太多,走到电影院门口,两拨人便被挤散了。何如初黯然不语,没有心情再等下去,提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韩张想钟越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回去,于是与何如初一起离开。
钟越却急得不行,到处找何如初,看见长发的背影就追上去,待发现不是,失望之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林丹云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说:“别找了,他们肯定先走了,我们回去吧。”
钟越还要等,说:“万一他们没走呢?我怕何如初出事,刚才打电话回家,她家里人很担心她的安全。”林丹云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心满意足,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一直等到人潮散尽。
最后,电影院门口只剩下几个摆摊的小贩,林丹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钟越的手指,立马又缩回来,说:“走吧,他们这会儿说不定早到家了。”仅仅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钟越站在台阶上环视一周,再次失望,只好点点头,然后和林丹云一起坐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