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其实已经脱身,但是在把残部带回来后,他仍然重返敌营。
我扯着他的盔甲,不解地问:“父帅,为什么?”
他和蔼地笑笑,一向坚毅刚强的脸,泛着我看不懂的柔意,“林儿,人应守信。”末了,他又轻声叮嘱道:“你要坚强。”
我知道,他在这一战前与瑾王立过誓,谁输了这一战,便在对方的国家客居十年。
十年,多么漫长的时光。
然而,一诺千金!
父帅离开后,我带着剩下的兵士班师回朝。自十岁追随父帅左右起,我经历过无数次凯旋,每次迎接我们的,都有女子热烈的鲜花,有百姓香醇的美酒,有少年仰慕的目光。
可是那次回到燕京,我面对的,是满朝文武无休无止的猜忌与审问,是不明事理的民众任意的谩骂与辱责。
他们说,父帅叛国了,那一战不过是他向楚国献媚的手段而已。
我终于知道了父帅那句“你要坚强”到底代表着什么。
只是,值得吗?为了一诺,而让自己背负着族人的敌意,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我被剥夺了兵权,从当初被人前簇后拥的少帅沦为了一个罪人的儿子。
那时候,我一遍一遍问自己:值得吗?
脑中浮现着父帅临行时坦然含笑的容颜,我低声回答自己:值得的。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然后,三皇子秦旭飞找到了我,在酒坊污秽之中,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俊朗如仙,周身华贵逼人,“帝林,我信帝将军。”
这一句话,让我泪流满面,也让我决定一生一世追随于他。
为三皇子掌军权,会战,诛权臣,逼宫,篡权。
我们一直比肩而战,我们一直信任彼此。
他终于如愿成了年轻的燕王,然后他问我要什么。
我的回答是,回去,回到边关。
即使瑾王不在,我也要拿下关山!
当年败下父帅的回龙阵,是我心中不变的结。
只是八年前瑾王叛变后,关山的将领几易其人,始终如一盘散沙,再也不复当初瑾王黑骑兵的神采。
稍一进攻,楚国便要求和谈,索然无味,
秦旭飞……不,陛下说:两国已经休战,不可再妄动。
于是我离开边关,继续南征北战的戎马生涯,秦旭飞总责怪我为什么不留在京城帮他,毕竟他初掌政权,百废待举。
我在风沙寂寞之地,举杯遥遥一敬——你已经是王了,王的身边,不再需要可以比肩的伙伴。
一晃,十年眨眼而过。
父帅终于可以回来了!我忍着激动,压着感慨向楚国派去时节,得到的答案,却是冷冰冰的一句:“瑾王已叛国,他的协议一概作废,帝将军已习惯楚国风土,不妨多滞留数日。”
他们,终究不肯,放猛虎出笼!
气愤之余,我带了一个营的士兵星夜兼程,昼伏夜出,化为商旅,在他们未发觉之前,潜入京城,只为将父帅迎回。
只是,虎骑军的防守太严了,硬闯绝对不行,只能徐图。
刚巧,虎骑军的将领之女朝阳郡主出行。
我劫持了她。
她很美,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清冷萧肃。
举手投足间,是大将般的沉静深邃,让人为之心折。
她说:我们对弈一局。
那一局,很惊心。她心思缜密,杀伐决断,咄咄逼人,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俨然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只是,太过于冷,仿佛一切只是算计,没有一颗棋子能触动她的情绪。
那一局,我重新看到了回龙阵,自瑾王后就失传的无双阵法。
也知道,她,绝对不是朝阳!
理智告诉我,那个人很危险,不除之,迟早会成大害。
可是心中,对回龙阵的渴望,已经隐隐地雀跃,让我放过了她。
也记住了她的名字。
李写意。
希望再见时,能再这般酣畅淋漓地对弈一场,不问世情沧桑!
经此一场风波,若想再隐瞒她与湘南王的会面实在困难,李写意索性同意了朝阳的做法,对外宣称自己是朝阳郡主的救命恩人,湘南王正式收为义女。
秦王王子道是欢喜的,如此,等他与李写意成亲后,他便有与王子情同样的地位,也是湘南王的女婿了。倒是太子那边的人心有戚戚,王子遥询问卓云,卓云的回答还是,“不用理会秦王,盯着齐王便可。”
回家调息了几日,李写意正大光明地去“拜谢”湘南王。
而在这期间,她一共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
“随溪,无论你的理由多么充分,不准再往药里擅自添加‘千里香’。”她义正词严地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