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意识到一件事,帝仲武直视着李写意,沉声问:“姑娘又怎么会回龙阵?瑾王是姑娘的什么人?”
“将军在楚国参详十年,不知想到破阵之法没有?”李写意避而不答,反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想到一法。”帝仲武磊落地回答,“行与不行,必须在战场上一分高下。”他这般坦然承认,丝毫不担心楚国会杀之灭口。
“亦可一试。”李写意神色不变,好像这绝世的阵法,不过是最普通的小令而已,解开也不足为奇。
“姑娘方才说,替瑾王履约?”帝仲武很快回到正题,突然发现自己很容易被面前这个女子带离话题,心中微凛。
“十年之约已满,将军可重返燕国了。”李写意回答。
“哦?你打算怎么做?”
“将军不必多虑,不出意外,明日将军就能踏上回燕国的路。”李写意侧过身,淡淡地说,“回到燕国后,能不能请将军帮个忙?”
“只要不危及燕国,姑娘但说无妨。”帝仲武的态度很诚恳。
“若贵国抓到一个叫李铮的人,将军请保他性命。”
“好,老夫答应你。”帝仲武迟疑了一下,慨然而诺。
“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将军沙场再见。”李写意说完,按照晚辈的大礼,盈盈一拜,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帝仲武望着她的背影,皱眉思索良久,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关山有如此人物。
晚风猎猎。
李写意迎风而立,微扬的发梢拂过她的脸庞,冷冷清清的目光,几乎与夜融成了一块。从夜叉组调来的“梅、兰、菊、竹”四名女子悄身站在她身后,四人一般打扮,又差不多年岁,乍一看,便如四胞胎一般。
下午见面的时候,风随溪已亲试过她们的武功,得到的结论是——剑阵绝妙,若合四人之力,巧妙周旋,也能与风随溪勉强斗个平手,但若其中一人被击破,攻击力将减半。
“怎么,担心任务会失败吗?”正在李写意出神之际,风随溪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拿着一袭薄纱制成的披风,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
李写意愣了愣,随即抬手按住衣服,仍然望着前方,轻声道:“信不会失败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湘南王会怀疑?”风随溪何其聪慧,自然猜到她的心思,“其实湘南王也未必不希望帝将军离开,你不过是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王叔这次的失职,不知会受到什么惩罚?”李写意低声自语道。
风随溪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足以让楚王对湘南王起疑。信任被打破,楚王便会安排其他势力牵制湘南王的军队,这样一来,齐王便有可能介入本来滴水不漏的虎骑军,这难道不都在写意的算计中吗?”
李写意低头浅笑,只是清冷如玉的眸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进去,反而漾着淡淡的落寞,
“是啊,一切皆是算计。”
暮色掩映下,信又站在山头,瞭望着山脚处如洪荒猛兽般的军营,虎骑军的大部分兵力驻扎在与离国交界的白云城,京城里只有随湘南王回京的五千精兵,然而骁勇之姿、百战之态,却是田京名下的御林军所不能比拟的。
信摊开手掌,少庄主的笔迹挺秀清晰:组员——天机阁“夜叉组”,地点——城外虎骑军军营,任务——带帝仲武出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准备好了没有?”他合起掌心,转身问道。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条鬼魅般的影子,其中一个沉声回答:“城外的接应早已安排妥当,毒烟、煤油、火把一应俱全,只是……”那人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今晚真的会起南风吗?”
信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冰玉般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敢质疑少庄主?”
“属下不敢!”那黑衣人连忙垂首。
“你的职责是执行任务,不要问为什么,也不准追问什么命令。”信丢下一句话,重新转过身,任身后的人泛起涔涔冷汗。
大地渐入安眠,子时时分,寂静的山林终于有了波动,无数簌簌的树叶声,如海浪般一股一股涌来。
起风了,信呢喃道。
山脚下,一股浅黄色的浓烟顺着风缓缓地侵向沉睡的大营,来势汹汹,如天边压低的乌云般铺天盖地。高楼上的哨兵很快发现异样,号角声顿起,营帐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点亮,集合声,士兵的跑步声,拿兵器的喧闹声,马嘶人音,刺破着这个幽静的夏夜。